偷听的感觉代入感太强,古羽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其实是无人看见的空气,还老老实实跟着阿雾一起躲在绿植後。
瞧不清来者的模样,只听说话间,年轻男人快半步上前,推开门,将後者请了进去。
门关上的瞬间,阿雾也动了,他把方形册子从包里拿了出来,走上前去。
隔着门,不甚清晰的说话声传出,阿雾看起来有些紧张,攥着册子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呼吸一起一伏,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然後连门都没敲,直接就这麽哐当一下推开了。
“我丶我要举报!”
少年的声音莽撞丶急促,像是一个炮仗骤然炸响。
屋内瞬间安静。
年轻男人正背对着门倒茶,和坐在沙发椅上的中年男人一齐转过头。
古羽瞬间脊背一凉丶冷汗直冒。
中年男人竟是廖远东!
阿雾当年因为厌恶抵触这事,每每老僧人张罗时,他不是借机出门去外面待着丶就是把自己反锁在屋内。
所以那时的他,根本不知道廖远东也是茶客之一。
古羽只能眼睁睁看着阿雾把手里的册子递了出去,说这是账本丶是证据,然後又快又急地竹筒倒豆子,将福安村寺庙里的勾当丶老僧人与村长古志华的沆瀣一气倒了个干净。
“竟然有这样的事。”廖远东神情严肃,向着年轻男人使了个眼神,对方立刻默默退出门去丶并关上了房门。
他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问:“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物证吗?这里面没有字丶都是图画,单凭你的话,恐怕还不够定罪。”
“阿雾,别说了,快走啊!”古羽急道。
可惜阿雾听不到。
他大概是从刚才二人对话里听出,面前这个人是市里来的大领导,于是更加像看到救星般,恨不得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物件没有了,但福安村和周围几个村子里有很多受害的人,男的女的都有,还有买卖的婴儿,只要派人去查,就能查到的!而且师父卧室的抽屉里还锁着很多钱,香火钱不可能有那麽多!我说的都是真的,说不定已经有人被他们灭口了!”
“若是真如你所说,这件事的确挺严重的,还涉及到人命。”廖远东站起身,将阿雾扶到沙发坐下,把自己未动的那盏茶给了他,“你先在这等着,我派人去核查一下。”
阿雾有点着急:“那要等多久啊?”
“很快,核查好之後,我会带着警察和你一起回福安村,把他们都抓起来。”他顿了顿,又看似随口问,“你是自己独自翻山到这儿的?这件事告诉村里其他人没?”
“没有,我就一个人来的。”
“真有勇气,好孩子。”廖远东笑,“我等下让人给你送点早饭,你就安心等着。”
说完,他拿着账本走了出去,关上门。
门锁响起咔嗒一声。
阿雾很是警觉,立刻起身一拧门把,发现上锁了。
“为什麽把我锁在里面?!”阿雾捶了一下门。
廖远东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事情很严重,我也要先汇报给我的领导,你不要发出声音,万一被别人听见丶走漏了消息,还怎麽抓到这些坏人!”
这话满是来自成年人丶高位者的威慑力,十二岁的阿雾果然不敢再发出声响了。
他只好盼求道:“那麻烦你快点……”
“好。”
脚步远去。
自然,阿雾没能等到他想要的正义结果,甚至没等来那顿早饭。
杯子里的水喝完,热水壶里的水变凉,窗外的天从亮转黑,古羽不知道阿雾在这等待期间都想了些什麽丶又是怎样的心情。
他有好几次神情凝重丶望向窗外,不知是不是想要逃出去。
只可惜这里的门窗都是从一楼开始就有防盗网的。
当门再次被打开,阿雾看到的是古志华的脸。
在那一瞬间,整个房间剧烈地摇晃起来。
然而细细看去,无论是桌上的纸笔丶还是墙边的绿植,甚至古志华的头发丝,都处于一种极其诡异的静置状态。
古羽了然,这是阿雾的心在震动丶记忆在崩裂。
果然,四周的景象忽然开始模糊,场景亦开始变化丶跳转。
画面之间不再有衔接,而是一个又一个快速地乱闪而过。
阿雾被古志华带回了福安村;
老僧人这回狠狠地把他打了一顿,是下了死手;
他的头也破了丶手也折了,整个人像是块破布一般被丢进柴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弹,真像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