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血痕与死寂
第一百四十一章:血痕与死寂
自那夜血腥的自我毁灭行为之後,Him的寝殿内,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丶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清月彻底变成了一具会呼吸的躯壳。
他依旧活着,身体在Him绝对力量的强行干预下,以非人的速度恢复着。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早已消失无踪,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仿佛那场疯狂的自戕从未发生。但他眼中的光芒,却彻底熄灭了。那双曾经潋滟的桃花眼,如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麻木,如同两口被掏空的枯井,映不出任何事物,也传递不出任何情绪。
他不再有任何主动的行为。每日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或蜷缩在窗边的软垫上,目光涣散地望着虚空。进食丶饮水丶服药,全都依靠Him的“帮助”。当Him端着碗勺靠近时,他会机械地张开嘴,吞咽,然後重新归于沉寂。他不发出任何声音,不做出任何表情,甚至连最细微的肢体语言都消失了。路菀薇和恐惧魔王偶尔试图与他交流,得到的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默。
他像是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被安置在这座华丽而冰冷的囚笼里。
而Him,似乎也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
他依旧每日出现在寝殿,履行着“照料”的职责。但他的动作,比以往更加冰冷,更加精准,也更加……沉默。喂食时,他不再有任何言语,白色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须的任务。渡送能量时,那精纯的黑暗本源力量依旧温和而强大,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他待在寝殿的时间明显减少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将必要的“维持”程序完成,便会立刻离开,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丶近乎实质的寒意。即使留在殿内,他也通常是坐在寒玉桌前,处理着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卷宗,或是进行深度的冥想,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两人同处一室,却仿佛隔着无形的丶坚不可摧的冰墙。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这是一种无声的丶冰冷的博弈。
清月用彻底的自我封闭和沉默,筑起了一道绝望的防线,试图以这种消极的方式,维护自己最後一点可怜的丶近乎不存在的尊严,或者说,是对那个漠视他痛苦的男人,一种无力的报复。
而Him,则以更加彻底的冰冷和沉默作为回应。他似乎收回了所有可能被解读为“在意”或“情绪波动”的迹象,将自己重新塑造成那个绝对理性丶绝对掌控的不死军团之主。仿佛清月的存在,仅仅是一件需要维持其基本功能的“物品”,至于这“物品”内部是何种状态,与他无关。
然而,这种极致的冰冷之下,是否真的毫无波澜?
偶尔,在深夜,当清月因为混乱的梦境而发出极其细微的丶压抑的呜咽时,Him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会几不可查地收紧一分。那白色眼眸在黑暗中睁开,凝视着怀中人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目光深邃难测,仿佛在审视一个无法解开的谜题。
有时,Him外出归来,身上带着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他会站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清月沉睡(或假装沉睡)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白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丶难以捕捉的烦躁。
但这些细微的波动,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迅速被更大的冰冷与沉寂所吞没。
这天,恐惧魔王送来新的汤药。浓郁的药味弥漫在寝殿内。Him照例端起药碗,走到蜷缩在窗边的清月身旁。
清月没有擡头,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窗外永恒的昏暗。
Him蹲下身,用玉勺舀起汤药,递到他的唇边。
清月机械地张开嘴。
然而,就在药液即将入口的瞬间,清月不知为何,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涌了上来!他猛地偏过头,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虽然什麽也没吐出来,但显然对那药味産生了强烈的排斥。
这是他这麽久以来,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明显的丶非机械性的反应。
Him递出玉勺的动作顿住了。
白色眼眸落在清月微微蹙起的眉心和苍白的脸上。
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几秒钟後,Him缓缓收回了玉勺。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站起身,端着药碗走到了寒玉桌前。他将药碗放下,然後,从随身的一个空间容器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倒出几滴晶莹剔透丶散发着清甜花香的液体,滴入了药碗中。用玉勺轻轻搅匀。
那是……蜜糖?路菀薇曾经偷偷带来,试图让清月开心一点的丶来自丛林深处的稀有花蜜。
Him重新端起药碗,走回清月身边,再次蹲下,将勺子递了过去。
混合了花蜜的药液,散发着一种苦涩中带着清甜的矛盾气味。
清月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极其细微的一下。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张开了嘴,将药液吞了下去。这一次,没有再呕吐。
Him白色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一勺一勺,沉默而精准地喂完了整碗药。
喂完药,他站起身,没有再看清月一眼,转身走向殿外。
在他转身的刹那,蜷缩在窗边的清月,那空洞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麽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又迅速湮灭在更深的死寂之中。
寝殿的门合拢。
室内重归令人窒息的宁静。
窗外的昏暗永恒不变。
囚笼依旧。
冰封依旧。
只是那无声的博弈之下,是否有什麽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或许,连博弈的双方,自己都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