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後是傅砚,旁侧是冷脸给钱的秦老太,那头是将糖铺子扫了个大满贯的秦深。
再後头还?有哼哧哼哧赶来的陈三望张添台拖把狗。
他恍惚间也释然了,父母亲人离世十四载,在?此刻一群毫无血缘的陌生人里,他重新抓到了属于亲眷的温情。
“你?也去挑两个。”堪堪赶来的陈三望对着张添台说道。
张添台正巴巴地看?着糖铺子,并没有要上?前买的打算。
“不了,我?爹娘在?世的时候,说吃这些嘴里会?长虫子,不让我碰。”张添台抓了抓头,闷闷道。
陈三望“啧”了一声,招呼着那看?店的老夫人把中央最?大的麦芽糖买了下?来,直接塞到了张添台的手里。
“你?爹娘很爱你?罢,小子,今天可是除岁,你?活了二十来年没吃过糖,总可以尝一尝。”陈三望说着,拿起随身戴的苦酒,一口咽了下?去。
张添台愣了愣,缓慢低下?头,望向了手中的糖,又片刻後,祁策和傅砚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祁策拿了一颗“酒壶”小坠和“狗脸”小铃铛,傅砚则拿了一把“白?玉玲珑刀”的配饰,将之依次递给了陈三望,旺旺,和张添台。
“岁年礼物。”祁策已经从刚才的走神里缓过来,朗然笑道。
陈三望哎哟了一声,用一排只?剩三四颗的牙乐呵呵地接过,旺旺照例甩着大舌头疯狂舔着小狗脸,张添台则愣愣地擡起头,和自家的大人对视。
“大人,给我?的吗?不,不行,这太贵重了……”
在?这羲和光亮中,傅砚手中的白?玉刀饰发着莹润的光亮,“你?在?我?这里,早已算是半个胞弟,兄长所赠,不算贵重。”
张添台有些看?愣了。
这话落下?,他的眼前蓦地糊上?了一层泪水,鼻头发酸,狠狠吸了两下?。
他看?向傅砚,看?向陈三望,看?向祁策,最?後又落回傅砚的脸上?,慢慢接过了那枚配饰。
“所以……我?又有亲人了吗。”他沙哑喃喃,眼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矛盾和挣扎。
傅砚擡起了手,连同绑着祁策的那只?手一起摸了摸张添台的头,祁策笑道:
“当然了,从今以後,我?就是你?兄长,傅清介就是你?兄嫂,来,小子,喊一声兄长听?听??”
周遭弥漫上?的伤感氛围一息破功,张添台“噗”的一声将嘴里的浊气喷了出来,目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祁策和傅砚确认心意後,便没有想过隐藏二人的关系,衆人也都心照不宣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今日,这一句“兄长嫂子”落下?来,宛如一道惊雷将他们劈成了两半。
拖把狗“嗷”的一声四脚朝天倒在?了地上?。
张添台直接魂都飘走了,嘴巴张大在?原地,半天合不起来。
就连陈三望也一脸震惊地望着傅砚,不可置信地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着重看?了某个部位。
傅砚冷硬的脸上?凝成了碎冰,反手抓住了祁策的腕,竟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祁明枢……”
祁策丝毫不觉得有什麽问题,看?着衆人各式奇怪的神情,还?想再多说几句,身後的秦老太已经来到了面前,拿那拐杖敲了他们一把。
“都在?干什麽,买完就回去,清扫堂屋!”
衆人被她催得纷纷逃窜,想来秦家这麽大的府邸,下?人却?没几个,打扫完府邸过後已然到了晚间,祁策一身疲惫,只?想赶紧睡上?一觉,外头秦老太的声音却?又催了过来。
“来守岁!”
是了,每年除夕都需要守岁,祁策太久没过冬年,自然将这回事忘记了。
他牵着傅砚,闷闷地上?前,推开门?,却?见一张大圆桌,上?面布满了琳琅满目的饭菜,香气扑鼻,令人神往。
秦老太坐在?正中央,秦深在?给她端茶倒水,在?对方的牵引下?,他们纷纷入座。
“这些都是……”
“我?祖母做的。”秦深顺嘴道。
祁策有些诧异,秦老太太看?着难以相?处,竟在?他们清扫屋子时默默做了这麽多菜。
热菜入口,带起一阵香味,祁策被烫得龇牙咧嘴,秦老太却?没说他什麽,只?是也夹起了筷子开始吃菜。
佳肴入肚,酒过三巡後,原本压抑的氛围也渐渐生气起来,陈三望率先开始在?凳子上?手舞足蹈。
“爽快……!老夫已经许久没吃的这样爽快了!”
张添台在?他旁边喝得头晕眼花,闻言大叫一声:“你?这话说的,我?们大人平时短了你?的了吗?!”
陈三望不高兴理他,往嘴里吨吨倒酒,祁策也喝的有些多了,瞥见傅砚还?直直坐在?原处不动作,抓起一杯酒就往他那里灌。
“你?这家夥……大过年的好日子,怎麽连酒都不喝?”他说一句话拍一把桌子,手上?忽然一阵刺痛,一枚核桃狠狠掷在?了自己的手背。
秦老太酡红着脸,给了他一个饱含积怨的眼神。
傅砚便微微颔首歉意,把祁策的手轻抓放了下?去。
交子的钟声响起,外头顷刻绽放出元日的鞭炮,天空绽放出一簇簇的花火,在?淡淡的烟火味中,带来了满屋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