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找李苕。”
贺临昀满眼都是他方才痛苦万分的样子,此刻心中一片乱麻,几乎执拗地停在他身後,江州庭回头望向他,眼神里失去了惯常的调笑,独馀疲惫。
他一句话也没说,贺临昀那份固执便消失了,偏了偏头,认命地到他身边撑住他。
打开军帐的一瞬间,周遭的飞火传入眼前,从前伤残的士兵们已经整装去了前线,剩下一些後勤看守在阵营当中。
江州庭看到这些时日里萎靡动荡的将士们振奋的面孔,心下一阵了然,苍白的唇角勾回了一抹笑。
只是很快,他的笑容又消失了。
二人来到旁侧的李苕住所,才发现这位长公主早已经人去楼空,不知到了哪里。
贺临昀的身体微绷——
自从离开江南以後,李苕的种种行径都变得肆意,时常不与他商讨便自行行事,军营不似儿戏,倘若她真的是自行逃亡,无疑是如今最好的期望。
怕只怕她不是自己逃的,而是被人抓走了。
战火纷飞中,贺临昀极速思量着,焦灼之际,手臂被带住,他回头望过去,耳边随之传来了声音。
“贺逐。”
就这麽一声,贺临昀的心竟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江州庭的眼神看向远处,遥遥可闻战场厮杀。火炬燃烧,大旗飘摇,伺机而动数日的段不肆带领着兵马,将一意孤行的呼其干打得节节败退。
这场战役,似乎要成功了。
他的呼吸紊乱了几分,顺着贺临昀的躯体向下滑动,後者见状,顷刻把人抱回了军帐。
“我没事……”江州庭沙哑道,推开人想重新出去。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身上,他的视线越过重重阻挠,似乎看见了战场厮杀的两批队伍。
回忆牵扯到到达陇西的那一日,他将信封藏匿于悬棺之上,等待着一场完美的布局。
可如今,按照祁策和傅砚两人的推算演练,二人应当已经找到了信件回来了。
但他们却迟迟未归。
“外头你帮不上忙,老实待着……!”
思绪倏而被打断,贺临昀一把把他捞了过去,他的头闷闷撞上了对方的胸膛,温暖便从周身包裹了过来,对方的声音沙哑,躯体紧紧抱着他。
“你一直在发抖……江渡,你自己知道麽…?
贺临昀大抵真的是愚钝的,当年的少年天才却天生少了根为人处事的筋,以至于江州庭的许多事物表现,他都无法去理解,甚至在对方闭口不言时不知如何动作。
分开的十年里,他炙热的爱参杂出了恨意,恨意短暂地蒙蔽了他的双眼,又在见到他和他相拥的一刻全盘消失。
直到今日,他在江州庭常带调笑的表面下窥见了一丝异样,好似有什麽潜藏在内里的事物被他发觉,他抱着瘦削的江州庭,望向自己的手。
他这些年来过得行尸走肉,身体也瘦削了些,江州庭却比自己还要瘦,从前从未想过的一种可能性缠绕到了自己的脑中。
江州庭这些年,过的当真荣华富贵吗?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当真是贱。
“贺逐。”江州庭又低低喊了他一声。
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严重,江州庭浑身疼得厉害,忍受不住地想要跑出去。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贺临昀把他抱到榻上,点了蜡烛和柴火:“你过去能做什麽呢?”
这句话把江州庭挡了下来。
他终是闭了闭眼。
混沌的大脑靠在贺临昀的胸膛上,外头战火纷飞,他竟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安定。
“贺逐,你把头低下来。”他忽然说道。
贺临昀低头照做,江州庭随後与他对视,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