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策的脸色苍白,手无意识地抓着他,此刻仍气息不稳,却比先前要好一些了。
“怪了,怪了……”陈三望喃喃道,有些感慨,偏眼看到二人交握的手上:“长鸣侯近日积劳成疾,心念深重,应当是毒发受了刺激才会吐血……只是你们……”
他擡头,忽然意味不明地看向傅砚。後者被这眼神盯得不甚自然,惯以严威的凤目竟然泄露出一丝躲闪。
“陈先生但说无妨。”
凝滞的氛围融化了一息,陈三望看到他的反应便差不多知道了八分,唇角露出笑:“我从前以为嗅闻花毒毒性无解,大人无意将血与侯爷相融才有了生机……如今看来,侯爷现下却有痊愈的可能——你们方才做的事情,或许可以让他过的舒服些。”
这句话说罢,傅砚便意识过来其中含义,冷硬的面孔倏而变化。
他们方才做的事。
傅砚的思绪缠绕在这几些言语里,指尖下意识蜷缩,却碰到了祁策微颤的手。
陈三望瞧见他这个变动,便知晓他已然明了,收拾着他的大黑破袋子,喊着旺旺往门外走去。
功成身退。
祁策除了这身毒,说多了还是心病的问题。
“小傅啊……”他临走之时,忽然停了下来,抛去尊称喊了他一声。
这时候他说的话,便更倾向于一位年长者面对小辈。
“您并不比我大上多少,先生。”傅砚稍许意外,眼睫微动。
陈三望的头发花白,脊背弯折,听他这话没觉得奇怪,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那也是阅历比你丰富……只是你想过没有,小侯爷早年被家人精心呵护,心性纯良,後来时局所迫上了战场,他是聪明,却和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比差了许多……这段时间,他腹背无依,临到现在,也全都是他自己撑过来的。”
“大人,您既然喜欢他,就该穿上他的足履,去想着他。”
傅砚的眼睫擡起又侧过,听到那声“喜欢”,这一次没有立即扯开话题。
他的视线落到与祁策交握的那只手上,再继续上前,小心碰到了对方过白的面孔。
穿上他的足履,去想着他……
去想着他……
祁策的指骨抓着他的手,昏迷中的人眉心微微锁住,像在梦中挣扎着什麽。
“您看见裴练了吗?”傅砚忽而说道。
手尽量向他靠近了一些,将手掌覆盖了更多的温度。
“不,不一样。”陈三望听懂他的话。
“大人,裴郎君的思虑与你不同,他的胆量也与你不同……姜娘子,也和长鸣侯不一样。”
屋中的烛火像是暗了一些,陈三望将之重新添了一点火,把它放亮。
傅砚感受着旁侧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意识将祁策握地紧了一些。
“先生……一样的。”他倏而低哑说道。
陈三望捯饬烛火的手一顿,转首望向了傅砚。他们一个站在烛火遮挡的後方,一个面对着烛火,却都像被掩藏在其中。
傅砚的身上看不见光。
陈三望到底眼睫垂了垂……傅砚很长时间都是沉默寡言的状态,没有人知晓他的过去,这些年过去了,好像也自然地习惯了,只是其中缘由,也只有他自己能够知晓。
“有的时候权衡太多,不如跟着自己的心走……小傅啊,别像老夫一样,到最後一事无成咯。”陈三望叹了一口气,终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离开了房间。
屋中恢复沉寂,傅砚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继而转首。
祁策不算安定,他将身体靠近了些,让对方能够靠在自己的身边,昏睡中的祁策感受到热度,自发地向他贴来。
平日里对他触碰的抵触消失了,寒毒加持中只剩下了来自身体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