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尾声君要臣死无好生,自古的道理……
有些人的离开?,大可?能是忽然?而为的,只是突然?有一日不似寻常,再一睁眼时,身边便空了一块地方。
江州庭站在军帐内,听着外头灯火摇曳,庆贺了一整夜,自始至终没有合过?眼睛。
贺临昀最後说的话?还在耳边,分别?十年,再会两月,种种情景皆似梦境,第一天的时候,江州庭的脑中嗡嗡直响,在身上的陈年旧伤折磨时,甚至没有用药,只生生捱着。
他以?自损的方式,沉默地等待着贺临昀过?来。
但对方消失了。
那样一个人,就这?样平白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的时候,他撑着他那把病骨头,抓上了陈三望的领口,将其质问,後者却只笑着,拿起苦酒灌进他的嘴巴。
“他想通了,去找自己想找的东西……後生,你今年不过?二十有五,也该想通些。”
江州庭被那酒呛地直咳嗽,对方的话?半点没有听进去,气急败坏地砸了酒壶。
第三天,他竟然?逐渐冷静下来了。
李苕一行人开?始有所动作,外头传来军火的声音,须臾後消散,再回来……
这?是一场极为快速的战役,外方的每一处都晕染着疯狂的赌性?气氛。
他脑中的理智回来了,眼底发红,唇角病态地看着外方的军火,与窗外马上的李苕遥遥对视。
“江督主?。”那一天,李苕主?动来到了他的帐外。
这?位曾经自己十分看不顺眼的女子,终于褪下了僞装的外壳,朝他露出一个天光在前的笑。
“呼其干已经被囚禁了,匈奴军心大乱,我们……要成功了。”
江州庭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凑近她?,又在顷刻後移,“我与长公主?,何时成我们了?”
李苕并不生气,只是继续温和:“江督主?那样喜欢兄长,想要做的,究竟是什麽呢?”
江州庭掀起眼皮,阴鸷地望向她?。
“江总督,你我之?间,不必有如此大的敌意。”李苕却後退一步,躬身对他行了一礼,“如今的形势,少?了任何一方的推动都不会达成,您作为幕後最大的推手,还想要藏到什麽时候呢?”
江州庭的眼睛眯了眯,空气中浮现出一股凝滞,李苕的声音低了一些。
“或许,在您不知?道的地方,您早就暴露了。”
“——我于陛下忠胆可?见?,长公主?口中的暴露,实在是空xue来风。”江州庭打断她?。
李苕却没有犹豫:“多年前,新官上任的吏部尚书裴天润在回乡探亲的路上暴毙而亡,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了裴石泽——宰相痛失爱子,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那一天,兄长站在昏暗的廊边,看着裴府的白花长带许久,露出了被顶替状元位後的第一个笑容——江总督,筹谋五年,终于为心上人铲除了当年的狸猫,你那时候,开?不开?心?”
李苕在这?刹那,杏眼变得锐利无比,仿佛一记视线穿透了他的内心。
江州庭却神色不变,好似对方所言皆为空口,与他无关一般。
他的眼睛就这?样沉默地与她?对视,二人沉默无言,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涛汹涌。
“江总督,”终于,李苕阴恻恻地开?了口,“祁将军在不日後将会战死沙场,或许,您该知?道这?个消息——陇西太冷了,江大人,您要和我一同回京都吗?”
……
朗天白日,祁策直到马匹身边依旧是神不守舍的模样,傅砚一路跟在他的身後,直至双眼无光丶险些撞到事物时,他才如梦初醒。
“……抱歉,方才走?神了。”祁策暗声道。
“她?做了什麽?”傅砚扶稳他的手,只问道。
他看不见?事物,不久前李苕的种种动作只有祁策一人知?晓,祁策皱了皱眉,片刻後问道:“傅清介,当初我们找到信件的崖棺,是不是在中央地带,第三层?”
傅砚颔首。
祁策心中的那股气便陡然?卸下了,最後,只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小傅大人,那片陡崖边的悬棺里,真的只有一封信吗?”他喃喃道。
傅砚沉默,恍惚间,回到了当初离开?时,他回头望去的那一眼。
李苕的动作分为两步:第一步,指节走?到中央下三层,形容吃力?地掀开?棺——对应了他们找到信件的那一日场景。
第二步,她?将画面全盘扫空,指节行至最後一处,只下了一层,轻易便将那悬棺打开?,拿出了信件。
所以?那一日,江州庭和李苕都放了这?封僞造信,只是他们先找到了江州庭的,便自发以?为线索已至,赶回了羌州——忽而间,祁策意识到了什麽,脑中浮现出祭祀大典时,李灵姝看向李苕的那一眼。
“和李灵姝合作的人,从来都不是江州庭。”傅砚开?口。
他们误打误撞,却走?对了路。
“京都这?场水,可?真深。”祁策慢慢道,“傅清介,你看得清吗?”
正此时,不远处的吴征慌忙赶来,傅砚尚未有所表达,便被他单膝跪地请罪的模样打断。
“将军,您让我们关押的那位总督——他逃走?了!”
祁策在这一刻双眼眯起。
“是属下失职,倘若耽误大计,属下愿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