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石泽对他是抱有敌意的,直到某一日他被裴肃罚跪于祠堂,裴天?润偷偷送了他一份软垫时,他发觉到那份敌意便?再?也找寻不回了。
如今,身上的最後一丝力气被抽走,他竟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嘴巴嗫嚅,残缺挣扎,吞吞吐吐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裴……天?……”
“氵……。”他到底没能?说出那个字。
裴石泽惨烈的尸首高高挂于门前,禁军府兵和百姓们?全都?为?之震慑,裴肃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怜悯,只将沾着血的长剑高高举起,说出冷漠的判词。
“弑君之人?已除,还请诸位和裴某一道……请君禅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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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添台一路奔走,趁着塌下的黑夜来到皇宫之外,熟练绕过外兵,来到某处暗道。
一明一暗,待到重现光亮之际,已然是东宫祥和的内室。
内室里端,正?有一人?站于旁侧,焦急地来回踱步。
张添台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双膝跪地。
“殿下。”
李翊见到他,脸上的愁容顿时被希冀取代,慌忙将他扶起。
“张书吏?你怎麽回来了?是不是中丞大人?也来到了城外?快和孤说一说……”
面前之人?温顺和善,有一瞬间里,他好似跨越时光的长廊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一年,他的爹娘遭受欺压,重伤濒死?,被微服出行的太子救下,太子没有架子,亲力亲为?地同他一起照顾爹娘许多时日。
爹娘临死?之际,曾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一定要知恩图报。张添台孝顺,也诚心谢恩太子,于是在安葬完家?人?以後,便?忠诚追随于他。
这样一追随,就追随了许多年,连同太子让他跟随傅砚的命令,他也照做了。
“添台……你怎麽不说话?”李翊察觉到张添台始终低垂的眉眼,有些迟疑。
“殿下,您从前一直与臣说,陛下猜忌于傅大人?,让我在暗中保护他,我做到了,只是如今我也渐渐长大,您想?做的,真的只是让我保护他吗……?”
张添台实在年纪小,到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跟随傅砚时也就十来岁的年纪,在很多人?眼里,他甚至更像条只会护主的鹰犬。
李翊似乎对他这句话感到意外,脸上露出疑惑。
“添台,你在说什麽呢?”
张添台擡起了头,目光变得坚毅:“殿下,您从前告诉我您无心帝位,现在啓文帝大势已去,既然您不想?当这个皇帝,就跟我走罢!”
“可是先前明枢告诉我……”李翊大概还想?说些什麽。
“——大人?和长鸣侯的思量全都?改变了,殿下,他们?要扶持长公主上位,您再?不跟我走,便?来不及了……”
张添台打断他,起身抓住他的手腕便?要离开,这样一用力,身後之人?却?没有移动脚步,他有些诧异,回过头,整个身体都?僵了僵。
“原来……是这样。”面前之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纯净,却?让他的身体阵阵发寒。
某一瞬间里,他想?要後退一步,身体却?被猛地甩动,重重砸向了边角是桌缘!
额角露出大片的鲜血,剧痛席卷全身,在眼前的昏花之中,张添台最後强撑着站起,看见了李翊疯狂的脸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啊……”
“小添台。”
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