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为打发时间,不免议论起苏家的事。苏家往事,突然再被翻起,说那?苏济禽兽不如,名声败坏。
苏大小?姐,从前脸伤丑陋,多半是被那?样的家庭所折磨,没过一天安身?日子,那?小?身?板弱不禁风。幸好嫁入将军府,如今有萧大将军爱护丶心疼,也算是摆脱了那?样令人?作呕的家庭。
所以衆人?皆称她为侯夫人?,而?非苏大小?姐。
苏云青眼中不怯,瞪回苏济,势必要他给个交代。
苏济面子上过不去,转头问万草堂弟子,“损失多少,本官照价赔偿。”
苏云青却是笑了,“苏大人?,你?还?没明白吗?你?耽误的不是万草堂,是这些病患的性命。”
苏济咬紧牙,“那?你?说要我如何偿还?。”
苏云青指骨在桌上轻点,漫不经心道:“稀药难寻,价值千金。那?要看,苏大人?有没有为陛下分忧的心。”
她勾起唇角,温柔一笑。
苏济:“你?是让我付药草钱?”
苏云青低笑,“我让你?付药草钱?”
她没落入仿佛针对他的陷阱,反倒问:“苏大人?,是想把为民消灾,为君分忧的美名送到我镇远侯府的头上?那?在此先?谢过大人?了。”
苏济冷哼一声,咬紧牙关,高喝道:“义诊药量增至十一日,所有药草开支,由我苏府承担。”
“苏大人?错了。并非由苏府承担,而?是由你?苏济承担。”苏云青弯起眉眼,不与他玩文?字游戏,“苏大人?阔气?,替百姓谢过苏大人?,改明儿把账单给您送到次府。这银子可?抵赖不得,是要交还?给陛下的。”
苏济袖袍一挥,转身?走了。
今日闹这麽一场,尽管一些疑难杂症开错药房,身?旁的大师兄也没再数落责骂,反倒好声好气?教她学识。甚至,还?偷偷向她泄密师父会考的要点,叫她牢记。
暮色渐晚,义诊摊人?仍不见少。苏云青活动肩颈,後背伤口突然撕扯,疼得她指尖颤抖,冷汗直冒。
大师兄捕捉她疼痛的神情,“怎麽,伤口扯着了?”
苏云青:“没事。”
大师兄:“我无法给你?开药,伤口上没上药,师父把脉就?能瞧出来。”
苏云青震惊道:“皮肉伤也能把出脉来?”
“不然?你?可?知?当?年?世?间第一神医是谁?”
“谁?”
“师父的老师,帝师。文?学谋划无人?匹敌,医术更是‘神秘莫测’,独传师父这麽一个关门弟子。”大师兄感慨,“师父从前常说,疼痛会使人?永远铭记,在疼痛中所学之物,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说起来,师父还?从未这麽打过我们。”
苏云青:“你?的意思是,师父想收我做关门弟子?”
大师兄嗤笑,“你?做什麽春秋大梦。”
苏云青累得趴在桌上缓劲。馀光一瞟,发现街沿盲婆佝偻身?影,破衫无法抵御寒风,她蜷缩在石阶上,嘴里嘀咕‘安胎’二字。
“她还?在?”
大师兄:“哦,一直都在,嘴里囔囔着要开安胎药……”
苏云青示意周叔上前瞧瞧。
周叔回来禀告,说这个盲婆饿得走不动路了。
苏云青肚子也饿。昨日折腾太晚,今夜万草堂的弟子们疲累,索性早些收摊,他们一同在路边找了个小?摊子,吃碗热面,顺便把盲婆也带上了。
盲婆多日未进食,此时狼吞虎咽,吃了两碗面,还?没停下的迹象。
苏云青:“听口音,你?是旦州人??相隔百里路,怎麽到京中来了,你?的盘缠呢。”
盲婆翻上的眼球发颤,哽咽道:“我从前是个接生婆,在旦州无人?不知?。谁家媳妇怀娃娃不着我开药接生?可?我这眼睛,十多年?前瞎了……自那?之後,家中频频遭贼,米缸都叫人?搬空了。而?我坏了这双眼,开药接生的活都接不到了。”
她诉说当?年?之苦,眼皮哆嗦,却是滴泪难下,“我早便听说京有神医。”
“对你?们而?来,寥寥数月的路,我走了十来年?。”
“路上的人?都说,往东往东,京城在东边。可?我一个瞎子,哪里知?道东边在哪……”
他们夺她之物,连根寻路的树杖也被乞丐抢了去,更别提冬日的厚衣鞋袜,乞讨的破碗。
“没有这双眼睛,我该怎麽活啊。”
她哭得崩溃,历经万苦终于找对了地方,可?是神医死了。
大师兄于心不忍,忽又想起,十多年?前,神医的名声兴起过一瞬,可?没多久後……便传出了帝师死讯,改朝换代……
盲婆来晚了,能救她的人?,在她听见风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苏云青沉默打量一番盲婆。这时才发现,盲婆赤脚而?行,伤痕无数,冻掉了两根脚趾……
她并没有想来摊位寻医问诊,只是误打误撞,寻到了此处。
只是听到望淑那?句安胎药後听到了希望,她懂得开方,可?再无人?信她,难得遇上自己会的事,自然着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