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救了万桑桑,万桑桑想要重新安排自己的时间,放到她更想要丶更需要去安排的人身上?的想法根本无可厚非。
他哥救了万桑桑。
是在生死关头的救命之恩。
江时遇想要表现的大方?一些的,他想要能够大气的点头,说万桑桑的打算的确不错,然後心?无任何芥蒂的丶坦然又信服的接受。
可话到嘴边,嗓子里?却像是吞了锋利尖锐的刀子,那长刀直达心?脏,稍微一动就让他鲜血淋漓。
江时遇不想要这次也去嫉妒他哥的。
他其实?早就有所察觉,比起自己,万桑桑更喜欢他的哥哥江时寻。所以,往常在每次看到万桑桑和他哥走的近时,他都会克制不住的感到嫉妒和吃醋,并且以几乎讨人厌的方?式去阻止他们的接近。
从?小到大,他们因为这样的事情闹过多少次别扭,江时遇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年幼时不晓心?意,只以为是对哥哥的占有欲作祟。直到心?意随着年纪增长逐渐变得明晰的那刻,江时遇才明白,自己那一切的别扭和坏脾气,只是因为嫉妒和吃醋。
江时遇不希望万桑桑和他哥走得近,因为他也清楚江时寻的优秀。他知道,如果他不做点什?麽去占住万桑桑的注意,万桑桑的心意会显而易见的更加明确。
她会彻彻底底地喜欢上?他哥。
而且,不是兄妹的喜欢。
所以,他一直想方?设法的在万桑桑心?里?添加自己的重量。
替她养圈圈是,陪她遛狗写?作业是,邀请她看比赛是,以补课的名义感谢她丶带她玩是,日益增加的聊天?频率是,包括那封蠢蠢欲动想写?却还没来得及写?的情书也是。
他做了那麽多丶那麽多,可是现在,命运如同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万桑桑又要去他哥那里?了。
她又要满心?满眼只能看得见他哥了。
而这次,江时遇已经?不能再去嫉妒丶吃醋甚至阻止了。他不能那样不懂事,那样不理智,那样不成?熟。
可他也是真的如此痛恨。
痛恨那天?口?不择言说出的话,痛恨迟钝一秒没能立刻跟上?的脚步,更痛恨没能更快一步抢先救下万桑桑的他。
他无比痛恨无能的自己,但从?没设想过如果那天?自己比他哥快上?一步,救下万桑桑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他不敢拿万桑桑的命去做第二次的赌注。
即使只是设想,他也禁止自己那样做。
无论谁救下她,他都认,只要万桑桑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
“好。”
街道里?的冷风越来越冷,吹过人的耳际时带着一同进入耳膜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失真,但万桑桑还是听清了江时遇的那声稍显嘶哑的“好”。
那一刻,原本一直等待对方?回答而不自觉紧绷起来的身子陡然得以放松,万桑桑心?里?松了口?气,但又很莫名的,再次提起一口?气。
那气梗塞在她的心?口?丶她的喉咙,让她突然不敢去看江时遇的表情。
“那就这样说定了。从?明天?起,我们就不再一起补课了,希望雅敏姨能给你找到更好的辅导老?师,我也会提醒她这件事的。”
话语越说到最後,越显得苍白心?虚,万桑桑甚至不敢去想那心?虚到底是因为什?麽。
她只是努力粉饰太平般说完最後嘱咐的话,然後低下头,逃也似的从?江时遇身旁经?过回了家,甚至都忘了还给江时遇他的外套。
夜越来越漆黑,皎洁的月光也缓缓被乌云遮盖住,再显不出一丝光亮。
江时遇维持着一开始的那个姿势,默默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他似在发呆,又似在走神,恍惚中,记忆中的那个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江时遇想起那天?,同样漆黑的夜,女孩的眼神温柔又明亮,两颊的酒窝浅浅,坐在他的身旁,认真地看着他笑说:“我以後会把江时遇放在第一选择的,行了吧?”
安静到有些瘆人的街道漆黑又狭长,路上?黑漆漆的照不到一个人影。而就在这样让人窒息的寂静中,突然响起“啪嗒”一声。
声音细小,却能听得格外清晰。
再往下看,一滴清晰的水痕出现在江时遇脚边的地上?。
接着,又是啪嗒啪嗒一声接着一声。
黑暗中,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仿佛被什?麽彻底击垮一样,向来直挺的脊背颓然的弯下来。
眼睫濡湿,沾了泪的脸庞苍白狼狈,江时遇蹲下身,终于忍不住,无声地一滴一滴掉起眼泪。
他紧紧咬着牙根,不肯将自己的脆弱泄露出半分,可越是隐忍,喉咙中还是溢出一声破碎颤抖的哽咽。
如同被主人抛弃了的流浪小狗,黑暗的街道里?,一个少年的心?中下起瓢泼大雨。
不是说过会把他放在第一选择的吗?
为什?麽这次又放弃他了呢?
江时遇宛如自虐般一遍又一遍回忆刚才万桑桑说过的话,沾着泪珠的眼尾也越来越红。
万桑桑。
我真的,
好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