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葡萄张了张嘴,摇摇头,离开了。
走出商场大门时,发现外头下雨了,伞在包里,但她不想撑。
雨先是一颗一颗打在身上,不出一会儿就变得淅淅沥沥的,像新房子卫生间的花洒,均匀有力。
小葡萄的脑子是空的,但情绪却是清晰的满,她哭了,哭得厉害,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瓢泼中,她只觉得世界是口巨大的锅,雨像无尽的挂面,她是只无助的落汤鸡。
不知道走了多久,雨势渐小,她又累又饿,蹲在路边的树底下。一只无辜的蜘蛛被雨拍到了她的脚边,她伸手给焦灼翻身的小不点挡着雨,蜘蛛很快就顺着细细的线爬回了树上。小葡萄擡头想要寻找它的安居之所时,看到了小圆姐姐。
她不知何时来的,骑在摩托车上,一条长腿支着地,打开头盔的面罩,潇洒一擡下巴:“听说有个初中生找我,想来应该是你,怎麽不回家在这淋雨?”
“我不想回去。”
语气有些倔强,还有一丝的埋怨。
“你奶奶会担心的。”
小葡萄无言以对,但心中更多的是高兴,至少看起来小圆姐姐还记得自己。
雨落在小圆的身上,就像是刻意为美人渲染的一层滤镜,她看起来毫不在意湿透的衣衫和迎头的狂风,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小葡萄笑。
小葡萄败了,败得欣然。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她借了小圆姐姐的手机,给奶奶家里的座机拨去,找了借口,说要去同学家一起写作业。
她心里暗暗给奶奶道歉:对不起奶奶,我又说谎了。
小圆霸道地把头盔戴在小葡萄头上:“上车,带你转一转。”
她们一路开到了山上,到达山顶时,雨正好停了,迎面吹拂来自大自然的最清新的空调风。
小葡萄翻身下车,突然很想冲天空冲大地喊上一嗓子,像电视剧里那样,但她发不出声音,只是泪流满面。
雨後的风还有点冷酷,山下的风景如画卷般清晰展开,鼻腔的空气变得厚重,她开始伤春悲秋,站在这里,找不到下金村的方向,看不见奶奶的老屋,迷失了那条最熟悉的小巷。她是那麽渺小,人类又是那麽渺小,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去推敲,都不值得为之地动山摇。
小圆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靠在摩托车上陪着,手里捏着香烟,纠结了半天还是忍着没有抽。
小葡萄收拾好了心情:“小圆姐姐,怎麽样才能像你一样勇敢?”
小圆正在用不知从哪掏来的布擦摩托车,疑惑道:“我?”
小葡萄从前听文梅感慨过,小圆为了反抗家里的压迫,断绝了关系,一个人在外漂泊打拼。文梅虽然总说让她少打听别人的事,但每每提起小圆时,都能感受得到文梅话里话外的心疼。
小圆拧了拧吸饱水的布,随手搭在车把手上晾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啊,我只是擅长逃跑罢了,你可不要像我一样。”
“小圆姐姐,你叫什麽名字?”
“苗月圆。”
“圆圆的月亮,好可爱的名字。”
“那你是什麽,圆圆的葡萄?”
“我不是葡萄的葡,我是璞玉的璞。”
“什麽玉璞丶璞玉的,我没文化,听不懂。”
“对不起。”
“没事,所以你要好好读书啊,别跟我似的。走吧,初中生,送你回家做作业。”
分别前,小圆姐姐又送了她一小块巧克粉。
“小葡萄,我要离开丰湖一段时间,你好好念书,难过了就哭,不要一个人淋雨,犯不着为了别人伤害自己。等你考上大学,如果还想学台球,我就教你。”
“小圆姐姐,那我到时候怎麽联系你?”
“我会回来的,至少为了你,我也会回丰湖来的。”
小葡萄没跟家里提起过这件事,那个女人也没再来,仿佛那次见面只是一场错觉。
可是那杯奶茶的味道她还记得,那天的雨是那麽的湿冷,她感冒了一个星期迟迟不好,文梅心疼不已,愁得眉头拧了好几天。
“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好不容易这些年不怎麽生病了,怎麽就淋雨了,奶奶不是给你包里放伞了吗?”
她心里温暖,却因为抱有秘密而万分惭愧,睡梦中抱着奶奶嘟嘟囔囔不肯撒手。
第二天,英语课代表就开始躲着小葡萄走,并对外扬言从来没喜欢过她。
小葡萄反倒松了口气,她打心底瞧不起没什麽责任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