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苏府偏门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下人。
那檀木盒子被捧在管家手中,金丝锁骨链在日光下一晃,刺得人眼疼。
“六十岁的老鳏夫,也配娶我们二小姐?”粗使婆子掩嘴偷笑,“这哪是聘礼,分明是羞辱!”
“可不是,听说胡盐商家里死了三任妻,个个短命,克夫命硬得很,谁沾谁死。”
窃语如针,密密扎来。
小蝉气得脸都红了,一路小跑进西厢,推门便喊:“小姐!那胡家送了聘礼来,说是……说是今日就要抬人进门!”
屋内静得出奇。
铜镜前,苏锦言正执眉笔描画,指尖稳如磐石,一笔勾出远山黛色,连颤都不曾一颤。
窗外风动,吹起她鬓边一缕碎,她也只是轻轻抿唇,像在笑,又像在冷眼看着这世间荒唐。
“他们要我走?”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落雪,“那便走——但得按我的路走。”
小蝉怔住。
苏锦言放下眉笔,转身从柜底取出一个旧布包,层层打开,露出一套粗布药童衣裳,还有一枚不起眼的青玉腰牌——那是城外药市登记的凭证,三年前她悄悄办下的身份。
“今日随赵掌柜出城采药,别声张。”
“可……那胡家——”
“一个靠走私私盐家的商贾,敢拿奴印做坠子送我,是真不懂忌讳,还是被人当枪使了?”她冷笑,指尖抚过那枚赤金雕成的印记,眼中寒光一闪,“若背后是皇后那一派的手笔,倒正好——让我先露个脸。”
翌日拂晓,天刚破晓,一辆不起眼的药车已缓缓驶出城南。
苏锦言裹着灰布斗篷,低垂着头坐在车辕边,像个再普通不过的随行药童。
赵掌柜赶着驴车,嘴里还念叨:“这年头,好药材都被世家圈了,咱们只能去荒山碰运气。”
话音未落,忽听得远处马蹄如雷,尘土翻涌。
街口瞬间大乱。
百姓尖叫避让,摊贩慌忙收摊。
一队玄甲骑兵疾驰而至,铁蹄踏地,声如闷鼓。
中间一辆担架车颠簸前行,上面躺着一名侍卫,脸色铁青,唇泛死紫,胸口微弱起伏,几乎看不出呼吸。
为将领勒马停步,黑甲覆身,眸光如刀扫视人群——正是萧无衍亲卫秦九。
“封锁街道!”他厉声喝道,“此人乃王府亲卫,中了剧毒,若无人救治,全街闭市三日,擅离者以通敌论处!”
人群鸦雀无声。
有人认出那是战王府的旗号,吓得瑟瑟抖。
几名随行太医上前查看,只敢搭脉不敢施针,面面相觑:“脉象断续,血线入心……怕是‘血蚕毒’……这毒无解啊!”
“血蚕毒”三字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此毒产自南疆蛊地,作时经络如蚁噬,三日内血凝而亡,历来无药可医。
就在死寂蔓延之际,一道纤细身影缓缓从药车边走出。
灰布斗篷掀开一角,露出一双沉静如渊的眼。
苏锦言一步步走向担架,蹲下身,掀开侍卫衣领。
只见颈侧一道暗红血线,蜿蜒向上,已逼近锁骨——再晚半刻,毒入心脉,神仙难救。
她不语,只从袖中取出三枚银针,指尖轻捻,针尖微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