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京城西市的老榆树下,第一张黄纸告示被风掀起一角。
墨迹未干的字迹在雾中洇开,像团浸血的棉絮:“兵解丹成,则主暴虐;万人献祭,换一将不死?”
最先凑近的是卖炊饼的王老汉,竹夹子“当啷”掉在摊板上。
他颤巍巍摸向第二行,边军名录里赫然列着他小儿子的名字——上月刚送进镇北营的娃,名字旁还画着个焦黑的人形,像极了前日在城门口被围观的“疯妇焚身”案里的小满娘。
“作孽哟!”卖花担子的张婶突然尖声哭号,她踮脚够着告示最下端,“我家柱子也在名录上他走时说去给战王当药童,原是去当血祭!”
人群像被投了石子的池塘,涟漪层层荡开。
有白胡子老秀才扶着告示念诵,声音抖得破了调;有妇人当场跪下来,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咚响;最年轻的布庄伙计抄起扁担,“咔嚓”砸了街角药王祠的木匾——那是萧无衍为彰显仁政刚立的功德碑,碎木片里还嵌着金漆写的“医济苍黎”。
巡城禁军的铜锣声从巷口炸开。
为的千总甩着皮鞭挤进来,皮鞭梢刚要抽向告示,却被个蓬头乞儿抢了先——那孩子突然扑上去,用冻得紫的手指抠告示边缘,指甲缝里渗着血:“这是真的!
我昨日在后巷见他们“话没说完就被禁军捂住嘴拖走。
千总撕开半张告示,背面隐约有铜钱压过的痕迹。
他掀开乞儿的破衣襟,从里怀摸出枚铜钱——铜锈里刻着“药为人奴”四个字,和前日在城南破庙抓到的贴告示乞儿身上的一模一样。
“全是乞儿?”千总捏着铜钱的手青筋暴起,“他们哪来的胆子?”
被捆在柱上的乞儿抽抽搭搭:“有个戴斗笠的姐姐给了钱说‘替天行道’,还说”他突然噤声,喉结动了动,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西阁的檀香混着铁锈味漫上来时,苏锦言正盯着头顶的铁链。
腕骨被铁环勒得白,每动一下,就有血珠顺着铁链往下淌,在青砖上积成小团。
“脉象平稳。”萧无衍的指尖从她腕间收回,玄色蟒纹袖摆扫过她沾血的衣襟,“你说你会救所有人,”他突然扣住她下巴,拇指碾过她嘴角的血渍,“可你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
苏锦言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红——那是逆脉丹反噬的征兆。
她笑了,血沫溅在他玄玉扳指上:“王爷你的药,快死了。”
萧无衍的瞳孔骤缩。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腰间玉牌撞在案角出脆响——那是启动兵解炉的令牌。“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有没有闻到?”苏锦言仰起头,汗湿的碎黏在额角,“金匮库里,有股腐心的味道”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是‘逆脉丹’在吃你的神魂。”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暗卫单膝跪地:“老判官闯宫,说要面圣呈《焚鼎录》。”
萧无衍的手指猛地攥紧,玉牌在掌心勒出红痕。
他盯着苏锦言泛青的唇,突然扯下披风甩在她身上:“看好她。”转身时,绣金蟒扫过她脚边的血滴,像条蓄势待的毒蛇。
御书房的鎏金兽香炉正在吐烟,皇帝拍案的声音震得烛火乱晃:“前朝亡国灶?
老匹夫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