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过来,暗地里老爷子关照过梁心吾几次,甚至连她夫家姜家也受过他的恩惠,每一次,程菲都只能装不知道。
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又都不如叶裴修的爸爸成器,眼看着叶裴修的爸爸和叶裴修父子俩大权独揽,她生的孩子在叶家要成了边缘人物了,怎能不急。
这些话,对着裴雅娴也不好说。程菲被那老派的思想禁锢住,心底里总是埋怨,埋怨自己一个明媒正娶的夫人,怎么过得倒像是旧时候的姨太太,这些怨念在心里积攒久了,寻到一个缝隙,难免喷发出来。
这些家长里短的话,裴雅娴一向不会对叶裴修讲。她知道他不爱听。
这会儿讲出来,自然有她的用意。
叶裴修一言不发。
他和夏清晚的事,家里人不可能不听到风声,裴雅娴大约是提醒他:这样一个小姑娘,即便家世清白,可毕竟跟梁心吾沾亲带故的,恐怕得不到老爷子和程菲的支持。更何况,她还有个夏长平那样不安分的大伯,一旦夏长平坐了牢,夏清晚恐怕会立即被老爷子拉入黑名单。
他半垂眼睫,闲闲地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他心里想,现在也许还太早,但以后,如果夏清晚愿意,那么……
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就像他有多个身份证和护照,舍弃叶这个姓氏,他一样能活得好好的,对外就说他死了。
这个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这样一个决定。
他不能够想象失去夏清晚,稍一想便是抽筋扒皮般的痛感。
就像没有见过月亮的人不会贪恋那一抹月光,一旦见过了,被那高悬的明月照过,食髓知味,再也不能接受,一抬头,只有暗沉沉空荡荡的夜空-
午后,山上戒严,老爷子回了老宅,果不其然提起叶裴修的婚事。
当时在餐桌上。
老爷子闲闲三两句话。对方是他老战友的孙女,刚在德国读完本科回来,大家闺秀名门淑女。
“比你小五岁,也算是年纪相当,找个时间,抽空见一面。”
老爷子说。
叶家在餐桌上一向不聊天,这一*次,老爷子选择在这个时候,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说这茬,也是拿捏定了,叶裴修不会当着人拂他的面子。
果然,叶裴修说,“好。”
奶奶程菲对这事儿很上心。
接下来那几天,叶裴修住在老宅,趁着假期陪陪家人,也算是略尽孝心。程菲时不时拿着那女孩的照片或者视频过来给他看,笑眯眯地,“长得很漂亮哦,也算是配得上你。”
又对裴雅娴道,“听说这女孩喜欢稳重儒雅的男人,这话,岂不就是照着裴修的样子描的?”
偶尔,还会慈祥地眯着眼睛笑看他,“裴修,要不要奶奶帮你参谋参谋约会的服装?”
她的心思,连裴雅娴都看出来了:
老爷子眼看要退位,程菲和她生的那两个儿子的前途如何,就看叶裴修和他父亲是否照拂了。眼下有这样一个合适的机会,岂不是铆足了劲儿要给叶裴修推荐枕边人?
裴雅娴不动声色,微噙着笑意,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她心里直发笑。
这架势,像极了古时候的权臣推荐自家妹妹给皇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好办事。
裴雅娴心里门清儿,也不外是因为她之前也是同样的心思,奈何,她的几个提议都被老爷子给亲口否决了。
想到这一层,她心里也不由地浮现些许凉涔涔的寒意。
生在这样的人家,儿孙的婚事,各各长辈心里都有一杆秤,图的无非都是利益。
叶裴修倒是沉得住气。
爷爷或者奶奶,无论谁说什么,他都淡淡地应下,面上永远是岿然不动的淡淡笑意,儒雅稳重,让人挑不出错,也让人看不透-
快到过年时候,赵教授的研修班也停了几天课。
夏清晚就待在老宅看书写字,偶尔亲自下厨做饭,过了几天清静的一个人的日子。
夏明州来过一趟,和她谈谈夏长平的情况,也问问她的近况。
两个人在客厅说着话的时候,姑姑夏长柳来了。
她比夏长平还要少来。
夏清晚夏明州站起来跟她寒暄,“姑姑,您怎么来了?”
“我也刚放假,过来看看清晚。”
夏长柳高挑清瘦不苟言笑,侧脸像极了夏惠卿。
夏清晚统共没见过她几次,彼此间非常不熟悉,夏明州跟她也不亲近,于是姑侄三人尴尴尬尬地坐了不到十分钟,夏长柳就起身离开了。
没什么话讲。
除夕前一天,夏清晚启程去了绍平。
她本打算在绍平陪奶奶和喜奶奶过年,到初三研修班开课再回京,奈何买不到初一初二的票,只买到了除夕那天下午的。
到了绍平,自然是贵客的待遇。
表妹陈语曼亲亲热热地拉她回卧室,时隔半年没见,攒了满肚子的闺蜜夜话,全部倒给她听。
除夕那天中午,姑奶奶张罗了一桌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