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一梦(七)
灌木丛中的人疑惑地发出几声气音,很快拨动杂乱的树枝,倾身过来。
颜绮握刀的手蓄力,正准备发出,待看清来人样貌,才松了手。
她没放下短刀,厉声诘问:“刘点,你怎麽在这?”
刘点一身枯枝败叶钻出来,一只手无力垂着,应该是脱臼。
她甫一瞧见颜绮,惊诧万分,又见他们二人受伤严重,分明是和别人争斗过。
嗓子干涩,她咽下几口口水润喉,缓慢解释:“我听闻这边有老虎,想着杀一只就能超过你赢下比赛,刚过来就被几个黑衣人蒙住迷晕,後来就在这了。”
颜绮紧盯她,还是不放心。
刘点和颜绮作对多年,她这个眼神,充满敌意和不信任,刘点一只手用不了,只能拿好的那只手搁身上乱摸,好不容易摸出一瓶金疮药抛给颜绮。
“受伤的又不止是你,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麽不杀我,反正我一个下官,是不会做出对长公主不利的事。”
刘点挑下巴,冷哼一声坐到离他们三棵树远的地方。
虞闲趴在她怀里,迟缓思忖,指尖微蜷勾了颜绮的一角衣物,“或许是想嫁祸给刘点,好让黎国内乱。”
他流血太多,说话时气若游丝,随时崩盘,颜绮咬咬牙,撇了刀,金疮药在她肿胀的手中打不开,颜绮忍了又忍,最终朝闭目养神的刘点,不自然喊了一声。
刘点冷哼:“做什麽?不是不相信我麽?”
颜绮看见虞闲血流不止,心慌得又从悬崖那跳了一遍似的,她能屈能伸:“抱歉,刚才是我不好。虞闲受伤严重,你帮我打开药塞,我先给他止血。”
气氛诡异的安静须臾,颜绮低头还在和药瓶做斗争,半天不见人,一擡头,便看到刘点一言难尽,不可思议地:“你居然还会道歉?”
颜绮:“……”去他娘的。
刘点一边“见了鬼了”一边撅嘴过来。
她还有一只手可以用,轻松打开金疮药,虞闲在颜绮怀里已经晕过去,半死不死。
颜绮给他洒上药,又和刘点从身上撕下一大块布料,找来干净的树叶草药按住伤口,包住後总算没有再出血。
她仰头看了下太阳轨迹,距离围猎结束时间过去也有几刻钟了,何安见没人回来大抵是会派人过来找。
但此处已经是梅山深处,要过来也需要时间,更别说还是找过来。
两厢为难之际,刘点忽然道:“我的马是上过战场的,我有一个独门密令,或许能把马叫回来。”
颜绮:“好,你试试。”
刘点爬上树干,靠上去,完好的手中食指和大拇指曲起,围成半圈,放入嘴中吹起。
颜绮不会把希望全放在一个人身上,虞闲安置在她盘起的腿上,她看见一支长箭,伸手够来,还好弓还在地上。
她坐于地上,二指艰难搭弦,冲天一发。
明明也是虚脱,却还有那麽多力气,长箭飞出数米高,惊起鸟虫四散,以他们为点的地方,圆形扩散飞出好几只鸟。
箭就那麽一支,用了就没了,颜绮不在乎这些,射出这支箭耗光她最後的力气,擡头去看刘点,吹了半天口哨,没什麽作用。
“该死,不会死这儿吧?”刘点把身体里的气都吹没了,喘气低声骂道。
颜绮淡淡地:“你就脱个臼,能死这儿?”
虞闲才是最该死的那个吧?
没一会儿,颜绮看到腿上人的背部又开始出血,腥红得刺眼。
刘点抿唇,歇了片刻接着吹口哨。
各种声音被放慢,时间像是停滞不前一般。
颜绮去研究死去黑衣人的情况,他们没有什麽证明身份的东西,查起来很麻烦。
忽然,颜绮瞳孔一缩,喝声制止刘点呼唤马匹的口哨,“刘点,别吹了!”
刘点闻声停止,在飘扬的树叶间隙中和颜绮对上视线,“怎麽了?”
她站在树上,两只脚卡着突起的树干,身周气流呼啸涌动,刘点反应慢了一秒,想跳下树,身体却僵硬的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