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忆昔愕然,张了张唇,又听师父说道:“恨囚情要杀为师,你是拦还是不拦?”
重忆昔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嗓子似闷了一口老痰,一句话也说不出。
“为师没有让你杀她,不过她敢挑战不世域的威严,你知道怎麽做吧?”
向往之刻板严肃,重忆昔观他神情,不像说笑。
“说到底,不世域才是你的家,而她不过一介妖兽,终究比不上人。”
说罢挥袍离去,重忆昔看着他,见从山门中蹦蹦跳跳出来一个妙龄女子,一下扑进向往之怀中,笑嘻嘻的撒娇。
重忆昔瞳孔涣散,失了落点,他长跪不起,指甲陷入掌心,扣红血液无数。
三千山风送薄雪,凉意丝丝,直叫他难受地咳了好几声。
他跪了两天一夜,被雪埋成雪人,眉睫上都是冰霜。
重忆昔思索了很久,终于在落日降下三千山时,用干裂的唇开口:“师父于我有恩,师命难违。阿情与我有情,难以相负。”
“我不会让阿情做出对不世域不利的事,但我也不会伤害她,我会赶她走,待偿还师父的恩情,希望卸去这一身不世域弟子服,惟愿同她山水间。”
“望师父成全。”
三跪九叩,他本想一步步走回去向师父请罪,但是先感受到了三千山外,熟悉的气息。
恨囚情来了。
他无奈,茫然地闭上双眼,顿了片刻,手无力垂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在他毅然转身时落下,消散在风中。
恨囚情没能直接进入三千山。
重忆昔怎麽也没想到,师父居然连师妹都叫上了。
也好,在梦境里相见,总比在外面相见来得好。
彼时时云和元年,华梦陨不过金丹修士。
她把恨囚情拉入梦境,对付不了恨囚情,还会伤到自己。
花海茫茫,恨囚情手握斩情丝,一剑将劈开梦境时,重忆昔出手了。
“等等。”
恨囚情听到耳熟的声音,动作果然停下,一回头,便看见两日前不告而别的爱人。
“重忆昔!”
恨囚情瞬间放松下来,回眸一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重忆昔面前。
“你怎麽在这?”
她极是欢喜,看着重忆昔的眸子都是亮亮的,像他的星星。
面对这样的恨囚情,他支支吾吾,别过头去不愿看她,只要对视一秒,他就会被她的目光烫伤。
“你怎麽了?”恨囚情见此蹙眉,上下端详他是否受伤,後知後觉地问,“你怎麽也会在不世域?这里的人欺负你了?”
重忆昔平日里没个正形,想一出是一出,眼下愣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恨囚情愈发担忧。
重忆昔咽下口水,还没能说出一句话,先被一声由远及近的呼喊叫得神经紧绷。
呼吸噎住,重忆昔一擡头看向声源,只见他和恨囚情身边无端长出一棵树,枝桠延伸自他们头上。
而後,一名少女坐在上面,往下探头:“师兄。”
重忆昔哑然:“小师妹……”
恨囚情不明所以,但心中隐隐不安,她询问重忆昔:“师兄?”
“你听我说,阿情……”
这一刻恨囚情像是反应过来什麽,视线在二人之间游移。
“你是不世域的华梦陨,你叫他师兄,那你是谁?重忆昔还是向往之的徒弟?”
发现这件事时,恨囚情在重忆昔眼中意外的冷静,她撒开重忆昔的手,後退几步:“你接近我有什麽目的?你要阻止我去杀向往之?”
“并非你想的这样,我……”
重忆昔着急上前解释,华梦陨却打断他,道:“师兄,师父他来了。”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浑厚沉重的声音自重忆昔後方响起。
“重忆昔不仅是我的弟子,还是向觉的未婚夫,如此,你可满意了?”
重忆昔全身定住,这一句话从天落下,给他砸的动弹不得,他颤抖地张嘴,妄图和恨囚情解释,可是那人眼眶发红,提着斩情丝风一般掠出,直取向往之首级。
剑尖划过时还斩断他一缕头发。
可这是华梦陨的梦境,她怎麽杀的掉向往之呢?
向往之冷漠地盯着她,弹了下指尖,刹那把她震飞数米远。
“你这副样子,可真是像极了银霜,我很久没去看她了,她还好吗?”
向往之对恨囚情没有情谊可言,下手没轻没重,恨囚情脖颈下面被腐蚀出一个大洞,血肉翻卷,触目惊心。
她吐出的血,竟叫这些花海的花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