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家,我特意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镜中的男孩确实在微笑,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有了些许光亮。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一个周五的傍晚,我回家时发现门虚掩着。心里一紧,我轻轻推开门。
父亲坐在客厅里。
他瘦了很多,衣服皱巴巴的,胡子很久没刮的样子。母亲站在他对面,脸色苍白。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父亲的声音沙哑。
“看过了,你可以走了。”母亲说,声音冷得像冰。
父亲看见我,眼睛一亮:“小影!长这麽高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改好了,真的。”父亲转向母亲,“我找到正经工作了,在物流公司搬货。
你看,这是我第一个月的工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那些钱皱巴巴的,但确实是崭新的。
母亲看都没看:“拿走,我们不需要。”
“听岚,给我一次机会……”父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改了……”
母亲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顾建民,太晚了。我们马上就要搬家了。”
父亲愣住了:“搬家?搬到哪里?”
“这你不必知道。”母亲走到门口,拉开门,“请你离开。”
父亲看看母亲,又看看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绝望。他慢慢站起来,踉跄地走向门口。
“小影……”他在门口回头,“爸爸对不起你。”
门关上了。母亲靠在门板上,肩膀微微发抖。
我走到窗边,看见父亲站在楼下的雪地里,仰头望着我们的窗户。雪花落在他身上,他像一尊逐渐被覆盖的雕塑。
“妈妈,”我轻声问,“他真的改了吗?”
母亲摇摇头:“赌瘾是改不掉的。妈妈不能再冒险了。”
那天晚上,我梦见父亲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我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
醒来时,枕边湿了一片。窗外,雪还在下,覆盖了所有的痕迹,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生活就是这样吧,有温暖,也有寒冷。但只要有微光在,就还能继续前行。
而我的生命里,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