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父爱,需要他用优异的成绩单、得体的礼仪、在客人面前出色的表现去兑换。
只有那时,江承彦才会露出堪称“温和”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不错”。
越浅会因此显得格外高兴,家里的氛围也会难得地回暖几分。
江肆很早慧。他偶尔能听到父母房中压抑的争吵,更常看到的是越浅在江承彦离开后,独自坐在沙上失神的背影。
他渐渐明白,母亲倾注在他身上的爱,似乎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像是在通过他,努力拉近与丈夫之间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如此深爱父亲,父亲却始终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他心疼母亲,所以愈懂事,将所有精力投入学习,成为她唯一的慰藉和骄傲。
他习惯了察言观色,习惯了用完美的表现来换取家庭短暂的、虚假的和平。
在这种环境下,“爱”是一种稀缺资源,更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情感。他不懂得如何表达,也几乎未曾被无条件地好好爱过。
母亲病重到去世,像抽走了他世界里最后一点虚假的温度。
那个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母亲枯瘦的手,以及她混杂着不甘与怨恨的遗言,成了他新的梦魇。
而父亲呢?他甚至没能送母亲最后一程。葬礼上那句轻飘飘的“她解脱了”,彻底冰封了江肆的心。
紧接着,父亲再婚了。度快得令人心寒。
当江肆第一次看到江承彦对楚离露出他从未对母亲展现过的带着温度甚至堪称殷勤的笑容时,当看到他会记得楚离的喜好,会耐心听她说话时……母亲临终前的控诉,一字一句狠狠扎进他心底。
恨意,疯狂滋长。
所以,当那个叫楚夏的女孩,带着一身与他格格不入的明媚与张扬闯入这个家时,他几乎是本能地竖起了全身的刺。
他厌恶她的笑容,那么无所顾忌,仿佛从未受过伤害。他厌恶她表达喜欢与不喜欢的直接,那是在爱里浸泡久了才有的底气。
他清晰地感受到,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在爱的阳光下长大,一个在情感的荒漠里挣扎。
更让他恐慌的是,他偶尔会被那抹明媚吸引,会不受控制地注意到她说话时神采飞扬的眼睛,会在她笨拙地示好时,心底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羡慕”情绪。
这太危险了。
他只能用更深的冷漠、更尖锐的言语来武装自己,将对江承彦的恨、对楚离的厌,悉数迁怒到她的身上。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那份不该有的、悄然萌芽的吸引。
初中一毕业,他便迫不及待地搬去了外公留下的别墅。
与其说是逃离那个家,不如说是逃离那个会让他心绪不宁、让他感到失控的——楚夏。
他以为距离可以隔绝一切。
却不知,有些种子,一旦落下,便会在心底悄然生根,只待一个破土而出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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