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号”货船在众目睽睽之下倾覆沉没,码头上乱作一团。呼救声、哭喊声、奔走相告声混杂着水流的哗响,织成一片混乱的网。很快,京兆尹的衙役和负责河道巡防的兵丁赶到,开始组织打捞落水者,维持秩序。
谢清晏并未离开,她站在人群稍外围一处地势略高的货箱旁,面色“苍白”,目光“焦灼”地紧盯着沉船区域,一副忧心幼弟生死、强撑不肯离去的模样。暗地里,她已通过暗影卫确认,那个被调包的酒瓮已通过水下暗道,安全送入了苏月见花船的密舱,弟弟谢知微安然无恙,只是迷药未醒。
她现在要演的,是这场戏的下半场——不仅要让敌人相信谢知微已死,还要借此机会,狠狠撕下内鬼的一层皮!
打捞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大部分落水的水手和护卫被救起,但仍有几人失踪。就在人群议论纷纷,猜测是否还有生还者时,几名兵丁出了一阵骚动,他们从一块挂破的船帆下,捞起了一具小小的躯体。
那是个三四岁男童的尸身,因江水浸泡和船舱内杂物的碰撞,面目已然浮肿难辨,身上穿着料子普通的细棉布衣裳,与谢知微日常所穿的锦缎截然不同。
“是个孩子……唉,造孽啊……”
“看衣着不像富贵人家的,怎么会在那货船上?”
“怕是哪个船工的孩子吧……”
议论声传入谢清晏耳中,她心中冷笑,对方果然准备了替身,连衣物都更换了,力求死无对证。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那……那是不是镇国公府丢的小公子?”
人群瞬间一静,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谢清晏。
只见谢清晏身体猛地一晃,仿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她推开搀扶的侍女,踉跄着冲向那具被放置在岸边的幼小尸身。
“微儿——!我的微儿——!”她扑跪在尸身旁,哭声凄厉,悲恸欲绝,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任谁看了都觉心酸不已。完美的表演,足以骗过所有旁观者。
电光火石间,谢清晏心中已有定计。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悲戚瞬间转化为一种极致的愤怒与冰冷,目光如利刃般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闻讯匆匆赶来的谢家众人方向——她的父亲谢珩、长兄谢云朔,以及……听闻“找到”孩子后,硬要跟着前来“辨认”的二婶王氏!
“父亲!兄长!”谢清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响亮,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这不是微儿!这不是!”
谢珩和谢云朔本已心如刀绞,闻言俱是一震,快步上前。
“晏儿,你确定?这……”谢珩看着那面目全非的童尸,痛心又疑惑。
“我确定!”谢清晏斩钉截铁,她举起手,指向那童尸的口部,“微儿年前摔断过门牙,补了银牙,此事家中皆知!可这具尸身,口中根本没有银牙!他是假的!是有人故意找了具尸体来冒充微儿,想要混淆视听!”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什么?不是小公子?”
“假的?谁这么恶毒,弄个假尸体来?”
“镇国公府这是被人盯上了啊!”
谢珩和谢云朔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两人瞬间从悲痛转为巨大的愤怒和后怕。若非清晏心细如,察觉此等细节,他们岂不是要以为幼子已遭不测,痛不欲生?
谢清晏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淬了冰,一步步走向站在谢珩身后,脸色已然变得有些不自然的二婶王氏。
“二婶,”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氏强自镇定,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清晏,你、你这是什么话?二婶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谢清晏打断她,语气陡然凌厉,“那为何从今早微儿失踪开始,你就一再暗示微儿可能已遭不测,劝父亲节哀?为何一听到码头找到童尸,你就迫不及待跟来,口口声声说要‘亲眼确认’,好让父亲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