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汇通银楼,顶层雅室。
谢清晏临窗而立,俯瞰着楼下街道车水马龙。她手中捻着一份由沈知微命人紧急送来的密报,上面罗列着近日京城突现的数十种名目各异的“票证”——“织票”、“瓷票”、“盐引散票”……林林总总,皆是对她“绣票”模式的粗糙模仿,更不乏恶意抬价、空盘欺诈之举。
资本的风暴被她一手掀起,如今已开始脱离最初的轨道,滋生乱象。
“姑娘,”贴身侍女青黛低声禀报,“几位购买了‘织票’的夫人今日亏损严重,在银楼外哭诉,虽已被劝离,但影响颇坏。另有几位御史的夫人,态度也微妙起来。”
谢清晏神色未变,眸中是一片沉静的冰湖,唯有深处,一丝极淡的波澜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昆吾归来后情感冰封的壁垒,在经历宫廷巨变和海棠花下的破冰后,那裂隙似乎正在细微地蔓延,让她对这般人间悲喜多了些许感应,但仍被强大的理智牢牢禁锢。
“知道了。”她声音清越平稳,“传信给沈姐姐,按先前议定的第二策行事。以‘娘子商团’名义,布《告京中姐妹书》,痛陈无序投机之害,公布‘锦绣绣坊’下季度分红实据,以正视听。同时,联络那些真正有实力、信誉良好的商户,我们可以提供模式,助其行规范‘货票’,纳入‘娘子商团’监督体系。”
她要的不是扼杀模仿,而是引导与规范,将这股失控的资本洪流,重新纳入她构筑的新型权力网络之中。这不仅是商业博弈,更是政治较量。那些传统商帮和背后保守势力的反扑,早已在她预料之中。
靖亲王府,书房。
萧逐渊卸去摄政王重担,一身墨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眉宇间少了几分迫人锋芒,却添了几分深潭般的沉凝。他听着属下汇报西域都护府加急传来的密报,以及京城近日关于“绣票”风波的暗流。
“王爷,西域情况不容乐观。玄蛇教残部聚集昆吾故地边缘的‘死亡之海’,似在举行某种血祭仪式,试图强行沟通地脉,抽取山河符本源力量。前去探查的小队……三人失踪,一人疯癫逃回,只不断呓语‘黄沙活了’。”
萧逐渊指尖划过地图上那片标注为赤色的荒漠,眼神锐利:“强行抽取本源,必遭反噬,恐引动地脉崩塌,生灵涂炭。”他顿了顿,“京城这边,弹劾谢姑娘‘搅乱市舶,蛊惑人心’的奏章,宫里压下了多少?”
“荣懿太后留中不,但暗中示意,让谢姑娘自行处置。不过,淑妃近日在几次向太后请安时,都‘不经意’提及谢姑娘与漕帮往来过密,恐引江湖势力干涉朝堂商事。”
萧逐渊冷哼一声:“淑妃……她父亲是两淮盐运使,与旧商帮利益牵扯最深。她跳出来,不意外。”他沉吟片刻,“备车,去汇通银楼。”
当萧逐渊的马车停在汇通银楼后门时,谢清晏正对着一幅巨大的西域地图沉思。地图上,昆吾山的位置微微散着只有她能感知的、若有若无的温热。
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靠近,谢清晏并未回头,只轻声道:“王爷来了。”她体内的昆吾神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越靠近西域,这种共鸣便越是明显,带着一种近乎悲鸣的悸动。
萧逐渊走到她身侧,目光扫过地图,落在昆吾山的位置:“都护府密报,玄蛇教残部在死亡之海异动,试图强行抽取山河符本源。”
谢清晏指尖点上昆吾山,那里仿佛有微弱的光晕在她指尖下流转:“我感应到了。本源躁动不安,昆吾在‘痛’。强行抽取,无异于竭泽而渔,一旦地脉核心崩溃,整个西域乃至更广袤的区域,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她抬起眼,冰封的眼眸中映出萧逐渊的身影:“我们必须去。”
萧逐渊迎上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自然。本王已向太后禀明,西域不稳,关乎边陲安宁,我愿以亲王身份,前往巡视,稳定人心。”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此行凶险,你我需并肩。”
“并肩”二字,他说的自然而然,如同海棠花下那“义不容辞”的承诺。谢清晏心湖那冰层之下,似乎有暖流悄然涌动,她微微颔:“好。”
没有多余的言语,决策已在目光交汇间落定。
三日后,一支精干的队伍悄然离开京城,向西疾行。对外宣称靖亲王奉太后懿旨巡视西陲,谢清晏则以核查名下西域产业为由随行。
马车内,谢清晏闭目调息,越是西行,她与昆吾神力的共鸣便越是强烈,脑海中不时闪过破碎的幻象——漫天黄沙、古老的祭坛、地底深处奔腾的赤金光流,以及一种被撕裂般的痛苦嘶嚎。
萧逐渊策马行在车旁,敏锐地察觉到她气息的细微变化,不时投来询问的目光。
这日,队伍行至陇西地界,一处名为“断魂坡”的险要峡谷。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
突然,谢清晏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冰蓝之色一闪而过:“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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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萧逐渊也抬手握紧了腰间佩剑,厉喝:“警戒!”
话音未落,两侧山崖上滚木礌石轰然落下,箭矢如飞蝗般射来,目标明确,直指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