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言自语道,但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别担心,没有人会来伤害姐姐。”
“我知道姐姐怕黑,我在这里陪着你……”
许一愣住:“你……”
是啊,她那麽聪明,肯定早就知道她为什麽不继续跑那段没有路灯的小路,所以才会在土崖上种下那些月季。
她看着江忆安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衫,第一次知道女孩这麽犟,她主动走上前要去解她的扣子。
“你的伤很严重,如果不处理,伤口会发炎——”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江忆安突然擡起头,攥住了她的手腕。
女孩眼眸里掺杂了太多情绪,平静的丶疯狂的丶难过的丶绝望的……早已分辨不出它们什麽时候産生的,混在一起,直勾勾地盯着她。
江忆安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刚过十八岁就像跨越了“成长”这条鸿沟,让人不忍直视那样一双眼睛,她喉头一滚,想要将手收回去。
可是,江忆安的力气太大,如同铁钳拧着螺丝,她挣脱不开,或者对方本就没打算放开她。
四目相对,以往那个胆怯害羞的目光再也没有躲开,女孩的眼睛反射着头顶的灯光,白色的光在她眼眸里碎成了星河,许一清晰地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
对视良久,江忆安握着她的手腕站起来,视线从始至终没有一丝离开过她。
她看到女孩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唇瓣。
只一眼,便足够让她察觉到。
她手指微蜷,没由来得心慌,这才用力挣脱开江忆安,往後退了一步,似乎对刚刚那道一闪而逝的视线感到冒犯。
“姐姐,”所有的动作落在江忆安眼中,她扯了扯嘴角看着自己的手心,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你不该把我带回来。”
许一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什麽意思。
江忆安艰涩地笑了一声,没有解释:“他们应该已经闹完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她起身准备离开。
“忆安。”
许一突然叫住她,後知後觉地明白她一些‘越界’的行为。
“我对你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她不懂为什麽後背流着血却熟视无睹,不懂江忆安为什麽这麽不爱惜自己,为什麽不让她处理伤口。
“不管今天遇到谁,我都会帮忙。”
说这句话时她没有看着江忆安,其实,她怎麽会看到谁有困难都会帮忙,至少遇到陈明那些人不会。
可是她无意澄清的一句话却不知道对于当事人来说是怎样的心情。
而她同样没有意识到,以为江忆安是在害羞,她这个年纪时也会因为不小心被妈妈看到身体而羞恼,直到後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与阅历的增加,才觉得这并没什麽,成年人的世界,比这难堪的事多得多。
“你这件衬衫已经脏了,重新换一件吧,我不看,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
她走上前把一条藏蓝色的衬衫塞到江忆安手中:“药在床边,有一面镜子,可以看到背後的伤口。”
说完,她背对着她站在门口。
只是,良久,身後都没有传来动静,就当她以为江忆安执拗到连换衣服都害怕被别人看到的时候,身後传来一句话:“姐姐,可以把灯关上吗?”
许一微愣,没有多想:“好。”
灯就在手边,下一秒,房间里暗下来,与此同时,床头上那盏台灯亮起,将小小的空间照亮。
身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响起江忆安的说话声:“姐姐知道我为什麽一直留短发吗?”
江忆安本就没期望得到回应,她自问自答:“那天晚上,我听到陈明打电话说在隔壁村给我找了一户‘好’人家,听说那老头就喜欢刚成年的,还答应给他好几万块钱。”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养我的目的,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孩子看,而是一个能换钱的筹码,”她话锋一转,言语讥诮,“只可惜……”
後面的话几近耳语,许一没有听到,最後只听江忆安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变了一个调子:“他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