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科母亲的叫喊大喇叭一样传到她的耳朵,许一心脏停顿一下,随即扑通扑通跳起来,她双腿颤抖地一步步走过去,却被守在外面的警察拦住。
病房的门正开着,一群人围在病床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刘进科醒了。
许一身体不受控制地靠在墙面上,缓缓往下滑。
……
江忆安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微微一颤,就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滚落。
她的身体不停地往里缩,直到将自己融进床底的黑暗中。
“陈强泰和贾游峰两个人都是伤的右手,你知道他们两个人开摩托车,所以是故意扎的?”
“为什麽要做这样的稻草人,你不知道做成这个样子会吓到别人吗,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你以前做的稻草人都是什麽样子的,什麽时候放上去的,都一一说清楚,画下来……”
她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缩在床与柜子之间,房间里很黑,窗帘都被严丝合缝地拉上,透不进一点光。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安全。
彻夜的审问已经突破了她情绪的极限,此刻她很累,眼皮开始打架,可以却睡不着,因为一睡着就下意识以为会有人叫醒她。
“哐当——”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一脚踢开,大束的阳光从外面洒进来,顺着衣柜,一直延伸至她的脚边。
像是惧怕这光明一般,她缩了缩腿,将最後一点鞋尖拉进阴影里。
“江丶忆丶安……”陈明站在门口,整个人背着光,因为喝了酒,脸色散发着不正常的红,嘴里絮絮叨叨,一只脚跨过门槛走进来。
他咬牙切齿道:“江忆安,你给老子出来!”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要告老子!”
“给我滚出来!”
褚贵枝走後,没人再阻止他喝酒,此刻在酒精的麻痹下,把他前几天去褚贵枝家没把陈俊杰带回来却被打了一顿的窝囊气全部撒出来。
江忆安被警察局抓走後,说好的媒也吹了,成了十里八乡的“名人”,这下彻底成了卖不出的烂瓜果。
他越想越气,晃晃悠悠地往里走了几步,努力睁开眼睛,便见靠在床边的身影。
他擡起手,对着模糊的身影指指点点:“江忆安,你跟你那妈一样,把老子的名声搞臭了,你应该和你那个妈一样去死!”
“白花我那麽多钱,养了一个白眼狼……”
“你说什麽,”江忆安一顿,皱着眉头问,“你说我妈什麽?”
“嘿嘿,”陈明诡异地笑了两声,用食指指着她,“你不知道啊,你既然不知道,那老子告诉你啊……”
……
许一打了一辆车从医院回来,江忆安一天一夜没吃饭,杨梦回给她发消息说去买点吃的。
下了车後,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停在江忆安家而不是宿舍,无奈叹了一口气,因为着急,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了。
看着不是很远的距离,便往江忆安家里跑。
然而,刚走没几步,手机响了。
她以为是杨梦回打来的,结果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应该是骚扰电话,她本来想挂掉,但是无意却瞥到了那个号码的归属地:灵州市。
或许人在遭逢巨大的情感变化时会有某些预感,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许一指尖颤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好。”
一个听上去四五十岁的男声响起:“你好,请问这是江忆安的手机号吗?”
脑海中突然浮现上一年女孩躲在树下哭时的场景,她顿了顿:“不是,不过我是江忆安的老师,她没有手机,曾经用我这个号码打过电话。”
“这样啊,”那边沉默了一会,说,“老师你现在可以联系到江忆安吗,我是她母亲江穆青的丈夫,我应该代我的妻子向忆安说一声抱歉……”
闻言,许一心头一跳,这几天真是祸不单行,她机械地问出声:“发生什麽事了?”
男人咳了一声,语气有些悲伤:“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妻子前几天因为癌症去世了,前段时间住院的时候,她一直很想念忆安,于是我给陈明打电话,但他知道这件事以後非但不接甚至把我拉黑了……”
“後来,我换了几个号,但是依旧没用,妻子那时因为乳腺癌晚期,所以不易走动,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了。”
“直到今天我整理穆青遗物的时候,发现她有一封信留给忆安,我女儿刚刚告诉我,忆安曾经打过电话,当时她以为是坏人,所以就把手机号拉黑了,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方便给个地址吗,我把这封信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