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晟怔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米娅打断。
“别跟我说对不起!我要的不是道歉!我要你时刻记住,你这条命不只是你自己的!它有一半是我的!”
“你要对我负责!我要你平平安安的,我要你每天都能回家,我要你老了还能陪我跳广场舞……这些你都明白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哽咽:“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能不能记得家里有人在等你回来?”
“边晟,我要你惜命,为了我,惜命一点,行不行?!你每次这样都是在拿我的幸福做赌注,你舍得吗?”
边晟眼眶发红,用力将她搂进怀里:“舍不得……”
“我保证,以后一定会更小心。为了你,我也要好好活着,一定惜命,老了还能陪你跳广场舞。”
米娅起初还有些抗拒,但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后,才慢慢放松下来,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你要是再敢这样……我就从你家搬出去。”
边晟忍不住笑了,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保证。”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林正站在门口咳嗽了两声,手里拿着个文件夹。
“那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边晟,方便说几句话吗?”
米娅站起身,体贴地拿起床头的水壶:“正好水没了,我去打点热水。”走到门口时,还她轻声对林正说:“别聊太久,医生说他需要多休息。”
林正点头:“就几分钟,说完就走。”
等米娅带上门离开,林正这才走到病床边。他看着边晟头上的纱布,忍不住叹气:“你这伤”
“没事。”边晟勉强坐直身子,“是有什么线索?”
林正打开文件夹:“青岚山监狱那边确实有线索,但需要你帮忙确认一些细节。关于你父母的事,还有沈誉”
两人低声交谈着,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米娅站在走廊尽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望了一眼,看见边晟的侧脸和林正严肃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
林正说完,紧张地看着边晟的反应。
他以为边晟会很痛苦。
但事实却完全相反。
边晟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是吗?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没有愤怒,没有震惊,只有一种被命运捉弄后的疲惫:“沈誉……他是我亲生父亲?”
林正:“你不吃惊?”
边晟转回头:“经历了这么多,猜也猜到了七八分。只不过现在由你证实罢了。”
“有时候我在想,人这一生啊,就像走在迷雾里。你以为看清了方向,实际上却一直在原地打转。”
“沈誉恨我入骨,千方百计地折磨我、报复我……就是因为他以为,我是杀妻仇人的儿子。他不知道……他报复的,竟然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骨肉。”
林正问:“那你恨他们吗?”
关于韩成曦和边宇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尤其是韩成曦。
那个因为他小时候一声咳嗽就整夜抱着他不敢睡的女人,那个会把他冰凉的脚捂在怀里的女人,那个总说“小晟是妈妈的全部”的女人。
“他们……对我很好。是真的很好……”
“恨吗?恨的。”
但不是对仇人那种干脆的恨。
这是一种被撕成两半的、粘稠又绝望的恨。
恨他们为什么偏偏是杀人犯?恨他们为什么又要对自己倾注那么真实的爱?恨他们让自己这二十多年活在一個用罪恶堆砌的温室里,如今连回忆都变得
肮脏!
不堪!
“沈誉恨我……他恨得那么理直气壮……”边晟放下手,通红的眼睛里是一片痛苦的迷茫,“可我呢?我该去恨谁?恨我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只想报仇的生父?还是恨那两个……把我当心肝宝贝养大的……杀人犯?”
“你问我恨不恨?我恨啊……我恨他们为什么不能只是单纯的坏人?那样我报复起来,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说到这里,边晟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门口,仿佛能透过门板看见那个刚才为他哭红眼睛的人。
“刚才……米娅骂我了。”他轻声说:“她骂得对,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她说我的命有一半是她的……这话真重啊,重得让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我要好好活着,为了她。”
“这些年啊,我总是在失去和寻找中徘徊,差点连最重要的都弄丢了。现在想想,什么仇恨啊真相啊,都比不上回到家有人为你亮着灯,有人为你热着饭。”
“但这笔账必须算清楚。他们对我的好,抵消不了他们犯下的罪。我要知道全部真相……然后,该还的还,该偿的偿。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能真正地重新开始。”
“边晟。”林正叹气:“你真的想好了吗?一旦查下去,你的生父沈誉,还有……你叫了二十多年爸妈的人,都可能要坐牢。到时候,你就真的……没有退路了,那个家就彻底没了。”
边晟没立刻吭声,只是看着窗外的天。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回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大悲大怒,就是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
“林队,我早就想好了。这些事就像脓疮,一直烂在那里,不彻底挖干净,永远好不了。我不想再背着这么重的包袱活下去了。”
“至于那个家……”边晟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目光越过林正,似乎看向了门外,或者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