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依旧平静有力,“我们带了足够的水和食物,有避风的地方,还有信号枪。沙暴总会停,基地发现我们没按时抵达矿点,一定会派人搜寻!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保持清醒!想想我们为什麽来这里?是为了氦气,是为了铸剑!为了反应堆里那根比我们性命还重要的管子!这点风沙,比起我们熔炼锆合金的失败,算得了什麽?!”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强大的信念感。
她讲述起熔炼失败时大家的沮丧,讲述起发现冷却裂纹原因时的狂喜,讲述起那几段苏联样品管的光滑表面……话语中充满了对技术的执着和对使命的坚定。
“想想看,”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等我们找到氦气,解决了保护气的问题,等我们轧出第一根合格的锆合金管,魏云山那些人会是什麽表情?等反应堆成功点火,铸剑者的名字刻在功劳簿上,我们现在吃的这点苦,又算得了什麽?”
小刘和老马渐渐停止了颤抖,眼神重新聚焦,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巴图沉默地听着,黑暗中,他的眼神亮得惊人。
“陆工说得对!”小刘握紧了拳头,声音恢复了力量,“我们一定能出去!还要把氦气带回去!”
“对!带回去!”老马也抹了把脸,止住了抽泣。
信念的火光,在寒冷的岩石缝隙里,在狂暴的风沙包围中,微弱而顽强地燃烧起来。
後半夜,风力终于开始减弱。沙尘落下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能见度逐渐恢复。天空露出了几颗星辰。
陆向真几乎一夜未合眼,强撑着精神,警惕地留意着风声的变化和周围的情况。
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时,她推醒了刚刚睡下不久的巴图。
“巴图大哥,风小了!天快亮了!”
巴图猛地坐起,侧耳倾听片刻,又探出头看了看外面。
风势确实减弱了大半,虽然还有沙尘弥漫,但已经能看清几十米外的景象了。巨大的沙丘在晨曦中呈现出柔和的轮廓,仿佛昨夜那场毁天灭地的狂暴只是一场噩梦。
“风停了!能走了!”巴图的声音带着劫後馀生的激动。
几个人挣扎着站起来,活动着冻僵麻木的四肢。喝了几小口水,分食了一点冰冷的馕饼,补充体力。
“巴图大哥,能辨清方向了吗?矿点大概在哪个方位?”陆向真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巴图走出岩石缝隙,仔细辨认着沙丘的走向丶远处模糊的山影轮廓,又擡头看了看太阳升起的方向,闭目凝神片刻。
“大致方向……应该在那边!”他指着一个方向,“离这里应该不算太远了。昨夜的风是西北风,我们被吹得有点偏南,但大方向没错!走!”
希望重新点燃。
四个人整理好行装,再次用绳索连在一起,在巴图的带领下,踩着松软的沙地,朝着矿点方向跋涉。
阳光渐渐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但戈壁滩的日头很快显露出它的威力。气温迅速升高,脚下的沙子开始发烫。
经过一夜的折腾,体力消耗巨大,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水囊里的水在迅速减少,嘴唇干裂出血口子,喉咙里像着了火。
向真抿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几乎要冒烟的喉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观察着四周。她看到小刘的脚步有些踉跄,老马的脸色也极其难看。
“坚持住!矿点就在前面了!”她不断地鼓励着,声音嘶哑却坚定。
然而,走了近两个小时,翻过几道高大的沙梁,眼前出现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没有预想中的勘探队标记,没有矿坑的痕迹。眼前只有一片被昨夜狂风吹袭後丶地貌完全改变的巨大沙丘群。
一道道新月形的沙丘连绵起伏,如同凝固的金色海浪,在炽热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昨夜还能作为参照物的几处山影,此刻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下。
巴图停下脚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反复地辨认着方向,额头渗出冷汗。
“不对……怎麽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应该就在这附近的……难道……昨晚的风,把矿点的标记全埋了?还是我……”他不敢说下去。
迷路了!
在沙暴後的戈壁滩,在补给即将耗尽的时刻,他们彻底迷失了方向!
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