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更是像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跳上一道稍高的沙梁,手搭凉棚,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拼命眺望!
引擎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在东北方那道沙丘豁口的上方,在漫天尚未完全散尽的淡黄色沙尘背景中,一个草绿色的丶如同钢铁甲虫般的轮廓,正轰鸣着,顽强地冲破沙幕,出现在衆人模糊的视野里!
那是一辆敞篷的苏制嘎斯69军用吉普车!车头插着一面小小的丶迎风招展的红旗!
吉普车显然也发现了沙梁上巴图的身影和沙丘下瘫倒的几人,一个急转弯,卷起漫天沙尘,朝着他们疾驰而来!
车子在十几米外一个急刹停下,轮胎在沙地上犁出深深的痕迹。刺耳的刹车声在寂静的戈壁中格外清晰。
车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利落地跳下车,大步流星地朝着瘫倒在地的向真走来。
他同样穿着一身沾满沙尘的旧军装,风镜推到了额头上,露出那张向真以为此生再难相见的脸庞。
他的眉骨依旧如刀削般凌厉,只是被风沙刻下了更深的痕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紧抿的嘴唇干裂起皮。他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火的寒星,穿透弥漫的沙尘,精准地锁定了沙地上那个满身沙土丶狼狈不堪的身影。
向真也在看着他。还在飞舞的狂沙迷蒙着她的眼,可她还是在努力睁大眼睛确认。
是他。
是沈屹!
陆向真躺在滚烫的沙地上,仰望着那个逆着初升阳光丶大步向她走来的身影,视野被沙尘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大脑一片空白。
是幻觉吗?是脱水濒死的幻象吗?
如果是濒死幻觉,为什麽是你……
沈屹几步就跨到她身边,没有丝毫停顿,单膝跪了下来。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动作甚至带着一丝颤抖,小心翼翼地递到陆向真干裂出血的唇边。
“喝。”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却有着一种令人瞬间安心的力量。那声音穿透了陆向真混沌的意识,无比真实。
水壶口触碰到嘴唇,清凉的液体瞬间滋润了几乎要燃烧的喉咙。陆向真本能地丶贪婪地吞咽了几口。甘霖入喉,让她几乎要枯竭的身体瞬间唤回了一丝生气。
沈屹的目光迅速扫过她苍白憔悴的脸丶干裂的嘴唇和沾满沙尘的头发,眼神锐利,带着审视和怒意。
他随即看向旁边同样瘫倒丶但看到水和救兵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小刘和老马,最後落在巴图身上。
“怎麽回事?”沈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驱散了周围的绝望气氛。
巴图连忙上前,用最简练的语言快速说明了情况:去黑风口矿点取样,遭遇特大沙暴,陷车迷路,断水断粮……
沈屹听着,脸色越来越沉,下颌线绷得如同岩石。当听到铸剑者亲自带队时,他猛地再次看向陆向真,那眼神里的情绪更加复杂难辨。
“胡闹!”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後怕。不知道是在说沙暴天出任务是胡闹,还是说陆向真亲自冒险是胡闹。
这时,吉普车上又跳下来两个同样穿着军装丶背着步枪的年轻战士,迅速跑过来,将携带的水壶分给小刘和老马。
“首长!发现勘探队留下的标记了!就在前面那个大沙丘後面!”一个战士跑过来向沈屹报告,声音带着激动,“还有……矿点!有氦气逸出的迹象!勘探队的人应该就在附近!”
希望彻底点燃!小刘和老马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喝水。
沈屹没再说什麽。他深深看了陆向真一眼,那一眼,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个动作——
他伸出手,手臂沉稳有力,穿过陆向真的腋下,将她从滚烫的沙地上稳稳地扶了起来。
他的手掌宽大丶温热,带着薄茧,透过薄薄的丶沾满沙尘的工装,传递来一股坚实的力量。
陆向真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量站直身体,双腿还有些发软,但精神却为之一振。
“能走吗?”沈屹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
陆向真点点头,挣脱了他的搀扶,自己站稳,声音虽然沙哑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能。”
沈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
他转身,对战士们下令:“小陈,你负责照顾这两位同志。小王,巴图同志,跟我去前面确认矿点位置和勘探队情况!”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陆向真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简短地吐出三个字: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