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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娜的绝望与苏雅的察觉（第1页）

莉娜的绝望与苏雅的察觉

日子在压抑和不安中缓缓流逝，像一帧帧灰蒙蒙的老电影胶片。我与顾廷轩那段破碎的关系像一把钝刀，在我心里来回拉扯，留下隐隐作痛的痕迹。周琪则坠入了她与顾白剪不断理还乱的地下情，那份爱与自卑的拉锯战，让她的笑容都带着一丝苦涩。而莉娜，我们那位一向活在自己艺术世界里的女孩，却悄然滑向了更深的，肉眼可见的深渊。

最开始，只是觉得她像一缕捉摸不定的烟，渐渐消散在我们的视野里。莉娜从前是那麽的鲜活，像一团燃烧的火，热爱在各种艺术沙龙和派对上，把自己的灵感和爱恋挥洒得淋漓尽致。她可以穿着最夸张的裙子，讲述最离奇的梦境，然後以一句“这都是艺术，都是体验！”来为她的一切“出格”买单。可现在，那团火苗似乎被什麽湿冷的暗影给吞噬了。

她的手机号码成了摆设，拨过去总是无人接听，或者在响了几声後，被粗鲁地挂断。偶尔能联系上，她的声音也带着一种病态的嘶哑和疲惫，仿佛喉咙里卡着一团未经消化的叹息。我问她最近怎麽样，她总是敷衍地说自己在“创作”，需要“灵感”，需要“独处”。这在莉娜身上，本来也不是什麽新鲜事，但这一次，我总觉得那份“独处”的背後，藏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郁，像潮湿的霉菌，悄无声息地滋生。

那时，周琪的心思全在顾白身上。顾白的到来，就像在她精心搭建的物质城堡上敲开了一个洞。那座城堡外面看似金碧辉煌，里面却开始透着风，她的悲伤像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海，将她淹没。所以，她无暇顾及莉娜的异常，她的灵魂正被自己的感情所撕扯。而我，也还在顾廷轩那场“开放关系”的泥潭里挣扎上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被欺骗的腥味，自我保护的本能让我筑起高墙，连关注姐妹的精力都显得有些奢侈。

只有苏雅，她那双敏锐而冷静的眼睛，似乎看穿了莉娜异常的表象。苏雅总是这样，她的情感表达是内敛的，却比我们任何人都洞察秋毫。

“莉娜最近很不对劲。”

在一个难得的下午，我们约在一家新开的茶馆见面。阳光从雕花的木窗透进来，落在我们面前的普洱茶杯上，冒着袅袅热气。苏雅将杯子轻轻放下，茶水在瓷器里晃动，映着她的眉心，凝成一道浅浅的褶皱。她的语气严肃而担忧，像往常一样，语调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她不仅不再出现，而且我上次去她工作室找她。”苏雅说着，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在回忆那个令人不安的场景。“你知不知道，她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下去了，颧骨高高地凸起，眼睛下面是两团青黑，眼神很涣散，像两颗蒙了尘的玻璃珠子，没有焦距。工作室里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颜料味，更像是一种混杂着烟草丶潮湿和某种腐朽的气味。”

我心头一紧，手中的茶杯几乎要滑落。莉娜，那个以生命力和艺术感染力着称的莉娜，怎麽会变成这样？我认识的她，总是那麽色彩斑斓，像夏日里最浓烈的油画，而非此刻苏雅口中那幅褪色的素描。

“她还对我发了脾气，”苏雅继续说，声音里多了一丝无奈和不解，“她冲我吼，说我打扰了她的‘创作’，让我滚出去。那种愤怒不是莉娜平日里艺术家的‘疯’，更像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

我听到这里，只觉得喉咙发紧。莉娜以前虽然疯疯癫癫，为了艺术可以做尽荒唐事，但她从未对朋友发过脾气，更别说吼叫。她对朋友，总是带着一种孩子气的热情和真诚。

周琪的脸色也变了，她放下手中的点心，眉心紧拧成一个疙瘩。“她不会是真的陷进那个摇滚男的泥潭里了吧？”她语气里的担忧，不再只是因为莉娜的“恋爱脑”，而是多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苏雅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茶杯里浮沉的茶叶上，深邃而复杂。“我查了一下那个摇滚乐队的一些资料，以及那个男人的社交动态。”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敲在我心上。“他私生活混乱，这只是表象。更深层的问题是，几年前就有吸毒史的传闻。最重要的是，我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他曾经进过戒毒所，并且被查出患有……艾滋病。”

“轰——”

我的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团烟花，白茫茫一片，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在瞬间凝固。艾滋病？！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下午茶的悠闲，劈开了我们勉强维系的平静。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凝结。莉娜，我们天真烂漫的莉娜，怎麽会牵扯上这种可怕的事情？！

周琪也惊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手中的点心掉在了碟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酒意瞬间清醒了一大半，脸上血色尽失：“艾滋病？这……这怎麽可能？莉娜她……她怎麽会……”她的声音颤抖着，话语变得支离破碎。

苏雅的表情很严肃，她擡起眼，目光坚定地落在我和周琪脸上。“我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证据。但这都是根据莉娜现在的状态，结合这些信息，推断出来的。她暴瘦丶精神萎靡丶行为反常，甚至工作室里那股奇怪的味道，都让我非常不安。她可能已经陷入了极大的危险，远远超出了我们想象的范畴。”

“我们必须去看看她！”我立刻站了起来，那股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恐惧让我感到坐立不安。茶馆里的暖意瞬间消失殆尽，我只觉得周身被冰冷的空气包裹。我顾不上桌上还未喝完的茶，也顾不上我们许久未见的叙旧，脑子里只剩下莉娜苍白的脸和苏雅口中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字眼。

我们三人几乎是冲出了茶馆，穿过熙熙攘攘的上海街头，街上的人潮丶车辆的喧嚣，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的心跳得飞快，每一步都像在踩着棉花，生怕下一秒会听到更坏的消息。一路上，我们都在猜测和担忧，心情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每一个红灯都像是在无限拉长我们与莉娜之间的距离。

终于，出租车停在了莉娜工作室所在的那栋老旧公寓楼下。电梯晃晃悠悠地升到莉娜所在的楼层，狭长的走廊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灰尘味。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苏雅示意我再敲。这一次，我们几乎是同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以及紧接着的几声低沉的咒骂。

周琪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擡起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感到自己的手心已经湿透了。苏雅则保持着她一贯的冷静，直接从包里掏出了备用钥匙。

“这是莉娜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给我的，”苏雅解释道，她的手也有些颤抖，但动作依然果断。“她有时候画画太投入，把自己锁在里面出不来。”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嚓”一声轻响。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混杂着酒气丶烟草味丶未清理的颜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的浓重气息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皱眉。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们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工作室里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小型的飓风。画笔丶颜料丶各种速写本和半成品画作散落在地板上，有些已经被打翻的酒渍浸湿，显得污秽不堪。空空的酒瓶东倒西歪，有些还带着未干的残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沌，仿佛连阳光都无法穿透。

而莉娜，我们的莉娜，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背对着我们。她的头发凌乱地像一堆枯草，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穿着一件松垮的旧T恤和一条磨破的牛仔裤，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混合着一种颓废的丶令人作呕的味道。我能看到她露出的手臂，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青筋隐隐浮现，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缓慢地转过头。那张曾经充满艺术灵动和盎然生机的脸，此刻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得如同被墨水染过。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两潭死水，没有一丝光亮，根本无法聚焦。她看到我们，眼中没有惊喜，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仿佛我们是闯入她深渊的陌生人，是两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你们来干什麽？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的声音嘶哑而虚弱，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怒，喉咙里仿佛卡着刀片。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又重重地跌了回去。她伸出枯瘦的手，胡乱地挥舞着，似乎想驱赶我们，但那动作却显得如此无力。

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莉娜已经不仅仅是陷入了摇滚男和爱情的泥潭。她可能已经被生活的绝望，被毒品的侵蚀，吞噬了所有生机。她不再是那个追求“艺术体验”的莉娜，她是一个身处地狱边缘，即将坠入万丈深渊的灵魂。我的心像被人用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们怎麽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