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班主任
几天前,开学日。
早上快9点,薛如许偷偷摸摸到了学校。迟到一个小时,但并没有人注意到。
一进教室就听说了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另一个也是坏消息。
第一个是,新校长要把钱挪去给高一新生装修宿舍,所以空调没钱装了。
第二个是,班主任汪老师不知什麽原因没来,所以严厉的年纪主任让教英语的许老师检查作业,而她,压根没写。
不过,也不能全怪她。
几天前,关图中学高三的学生突然接到学校通知,提前半个月,在8月15日开学。
计划一下被打乱,薛如许接着又打了几天游戏,所以到现在一个字儿也没动。
她一进入教室,热烈的汗臭味丶馊味混合着某些体味,像一张密实的口袋,将她嗖一下装了进去,末了还要系上带子。
阳光和青草的芬芳登时变成臭味,一时间让她不适应地捂住鼻子。
但还是忍着不适问同桌的李明明:“汪老师去哪儿了?他不是一直来得很早嘛?咋现在还没到?”
李明明没好气地回答:“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也始料未及,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汪老师向来宽容,并不怎麽管学生,依照惯例,今天大概率又是随手一翻,然後丢得远远的。
而他跟薛如许一样,一个字儿没碰,原想着今天在汪老师手里平安度过,结果汪老师还不出现。
甚至,他比他同桌还着急,因为年纪主任就是他亲舅舅,要是被发现了,今晚回家後,他的屁股不知道开花成几瓣!
门口的许老师正笑呵呵地跟隔壁班的班主任聊天。
她一米六出头,身形十分瘦削,此刻穿了件松松垮垮的长袖体恤,整个人被笼罩在里面,显得空空荡荡。看着温温柔柔,长了张鹅蛋脸,笑起来还能隐隐看到两个酒窝,但是偏偏长了一对剑眉。
都说长了剑眉的人执拗严格,正义感强,这话果然不错,高三1班的学生都知道她有多难搞。
李明明桌子下的双脚交叉在一起,焦躁地抖动,又蓦地伸开。
“你问问你舅舅吧?”薛如许给他出主意。
他心头一滞,有些心动,但没出声。
薛如许又添一把火:“你怕什麽?关心自己的班主任,任由天王老子也说不出你半个‘错’字来!”
“……有道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趁着站在门口的许老师没注意,拿出他偷偷藏在包里的手机,慌忙给他舅舅发了条微信:舅舅,汪老师哪儿去了?怎麽没来?我这次作业做得可认真了,就等着他来检查,表扬表扬我呢!
年级主任刚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要空调没要来,被对方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惹得鬼火直冲头顶,又迫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发作。
刚走到行政楼楼下,裤兜里的手机便不停地震动。
他警铃大作,生怕又是那几个勒令学校安装空调丶否则就去投诉的难缠家长,一看手机,长舒一口气,而後头顶的火更大了。
恨恨地,他一通60秒的语音泄洪一样地从嘴里输出:“我怎麽知道?他太太都联系不上!死小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你小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屎还是放屁!你给我等着,你的作业我亲自检查!要是没写,看我不打死你!”
年纪主任三步并作两步,一边匆忙往教学楼赶去,一边拨打汪明远的电话,果然还是打不通。
他一早上已经打过好几次,又辗转要到了汪明远妻子周琳的电话,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可对方也不知道汪明远在哪儿。
头顶毒辣的日头烘烤得他更加焦躁,头顶榕树上的鸣蝉叫个没完没了,好像就在他耳朵旁嘲哳。
“吱吱吱——”年级主任头顶的鸣蝉好像更近了。
“咣当!”他看四下没人,一脚踹到旁边的榕树树干上,那鸣蝉许是被吓了一跳,竟然真的止住了声音。
“叫什麽叫!吵死个人!”他掸去掉落在肩膀上的叶子,仰着头,得意地挑衅,“再敢叫一声试试?”
“吱吱吱——”
“……”
“吱——吱——”夏蝉凄厉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回荡在空旷阴暗的空间里,却是他除了自己沙哑的嗓音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男人被反手绑缚在一根水泥柱子上,困在一方阴影中。他头顶上方的瓦片开了个口子,或许只是一块玻璃瓦。
金色的阳光透过那处,朝着他面前的水泥地,笔直地投射下一道绚丽的光束。
那光束距离他不过一米的距离,任由他怎麽伸直了手脚,也够不到一分一毫。
反而因为他的扭动,从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扬起一团又一团的灰,飘荡在空气中,惹得他不停地咳嗽。
男人的嘴巴干裂到了极点,只要他张嘴说话,就能在嘴唇上生生地再扯开一道口子。他不再喊叫,不是因为惧怕伤口的疼痛,而是他太过缺水,嗓子干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炎热的天气使得他腹部的伤口很快发炎,他偶尔痛苦地一动弹,伤口就扯着他全身剧烈地疼痛。
身下的泥灰已经被他的鲜血染成深褐色,从腹部的位置一直弥漫至脚尖,并有扩散的趋势。
“吱——吱——”蝉鸣声声回荡,不止不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脑袋像凋谢的花朵,恹恹地歪倒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