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鬼胎,同床异梦
“是,我承认,14号那天我的确回关图县了,监控里穿蓝色工装的人是我,我也去了城南水泥厂,但我真的没有杀人。”
白杨眉梢挑动,不置可否,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班青也沉了眼睛,聚焦在笔记本屏幕上,手指快速敲动。
周凯继续说:“之所以一直否认,是因为我害怕你们怀疑我,认为我爸爸是我杀害的,但其实——”
“14号那天晚上你为什麽要去水泥厂?还乔装打扮一番再去?”白杨问道。
“……为了钱。”周凯低下头,小声回答道。
“什麽?”
“为了钱,为了还借的王哥的钱。半年前我的高利贷就暴雷了,我拆东墙补西墙,结果越欠越多,雪球越滚越大。其他的几笔贷款,我想了办法让人家给我延期宽限,但是王哥那边坚决不同意。
“他威胁我,要是到了日子还不上,就把我赌博和借高利贷的事情散布出去,给我学校和亲朋好友打电话,按照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单挨个儿通知,还要砍了我的手指。
“我被他们逼得没有办法,自己又实在死扛不住,就跟我妈坦白。我妈知道了特别生气,但还是陆陆续续给我还了三次,後来听到我还有几笔没还,她也不愿意给我擦屁股了,让我自己想办法。”
周凯说到此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怨恨和埋怨。
“你们说,我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我能有什麽办法还掉快十万的钱?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我从小到大一直按照他们两个的要求,压抑自己往死里学习,就为了他们两个脸上有光。
“可是到最後呢?到我犯了错丶蒙了难的时候,他们明明手里有钱却不愿意帮我!这是什麽爹妈!跟陌生人有什麽区别!”
几声质问以後,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说到最後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明显带上了哭腔。
“先歇一会儿吧,平复下情绪。”班青平静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不甘与怨恨做不得假。
周凯很快恢复了情绪,用袖子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继续他的供述。
“案发前几天,我又给我妈打电话,求她给我钱,她当然是拒绝了。我怒不可遏,正打算挂掉电话,却听到她和我爸在说离婚。
“可能是她忘记了挂断电话,我从头听到尾,听到了她和我爸的全部计划。”
白杨捏了捏下巴,“什麽计划?”
“杀人计划。我爸说他收到一封信,写信的人知道他拿了我两个叔叔的赔偿金,要管他要封口费。但是人的贪婪没有限度,给了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所以他决定拉上我妈,两个人一起杀了对方。等到事成之後,两个人就离婚,井水不犯河水。”
班青和白杨的目光默契地碰到一处,心中了然,看来周琳讲的确实不假。
班青问周凯:“他们怎麽计划的?”
“我爸打算在水泥厂杀掉对方,再让我妈协助他僞造现场,假装他被人绑架。我妈到时候再把事先准备好的血衣拿出来,让你们信服,最後引导你们在我家找到提前放好的恐吓信,按照上面的地址把他救出来。”
周凯脸上的泪痕还未全干,却突然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正在班青和白杨疑惑的时候,他忽然大骂:“恶人还需恶人磨!他们两个结婚二十多年,各怀鬼胎,同床异梦。我爸以为我妈是傻子,是胆小鬼,不会对他怎麽样,放心地把背後交给她,结果惹火上身!我妈满脑子就想着钱,却没想到就算我爸死了,她也别想好过!”
“‘各怀鬼胎,同床异梦’,怎麽说?”白杨抱臂,向後仰在椅子後背上,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们查过吧,我妈是我爸年轻时候做家教带的学生,比他小快十岁。”
“这个倒是查过,怎麽呢?”
周凯呵呵一笑。
“我爸辅导我数学的时候,总是拿我妈跟我对比。说我妈就是投胎投得好,明明长了个猪脑子,却因为有个好爹,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好工作,过好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生活。
“他绝对想不到,当初的笨学生敢在他背後捅刀子,还以为能像老师对学生一样,死死控制我妈呢?被他一辈子都没瞧上的人坑害丶捅刀子,真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周凯越说越快速,越说越疯狂,好像跟汪明远有不死不休的仇恨,那双眼睛里的怨毒让班青和白杨都心头一颤。
周凯对他们的反应全然不在乎,他歪着脑袋,继续谩骂他的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