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田光宗,又看看姜妙瑶,百思不得其解,问:“难道你还与他人交过恶?”在田二娘的记忆里,田光宗与人和善,从不红脸,饶是吃亏也会打碎委屈往肚子里咽。
见他摇头,她站起身,“既有猜疑的人选,报官吧。”
姜妙瑶猛地擡头,“不丶不可!”
她死死捏着帕子,勉强挤出几个字眼:“等我阿姐回来再……”
田弄溪坐回椅子上,捏了捏鼻梁,“你们是有什麽……交易?”她斟酌着用词。
“等我阿姐回来再说。”
“……”
眼见陷入僵局,田光宗出来打圆场。
“你怎麽会在这里?这位是?”他话锋一转,擡眸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一直站在那,高挑的身影逆着光,想不发现都难。
之所以现在才问,完全是为了解围。
没成想男人大步跨进门,站到榻前向他微笑,“兄长。”
田光宗:“?”
他坐直打量,见男人面上依旧挂着幅度正好的笑,只好也笑笑。
那笑还未完全展开旋即被收回,手一伸拉住小妹,说自己有体己话要说。
田弄溪知道此事逃不掉,使使眼色让闻听峦离开。
後者礼貌颔首,迈步离开。
姜妙瑶也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咔嗒”一声,门被合上。
田光宗神色复杂,语气虚弱:“你才多大?着急谈婚论嫁也就罢了,十七了定下即可,怎麽还……”他气急,握拳咳了两声,拂手没接田弄溪端过去的水,“跟着人跑到京城,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做生意,我是来赚钱的。”田弄溪对他笑笑。
田光宗不看她,只说许久未见,他竟不知道一直寡言胆小的小妹养了好胆量,单枪匹马往外闯。
半晌,语气不善:“咱们这种人家哪里有馀钱做生意?”想到什麽,他脸色猛地变黑,“爷爷将你卖给刚刚的人了?”
田弄溪垂眸,将发生的事细数了一遍。
她言语没有夸大,但仍让田光宗怒火中烧。
还没听到田耀祖改名入庄家族谱的事,身下的被子就被砸出深深的凹坑。
“实在是太过分!我寄回家的钱足够养你和小祖了,爷爷奶奶怎麽如此待你。”田光宗胸腔剧烈起伏,将他每次寄信回家都要附上银钱的事说出来。
他直述歉意,看她的眼神愧疚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我以为在信中说了要他们待你好,他们就会待你好,是我错了。”军中车马不通,一封信常要数个月才能到亲人手中,途径人手衆多,田光宗就将银钱包到草纸里,确保不被有不轨之心的人发觉。
他怕钱到不了小妹手里,却没想到防一手自家人。
田光宗还在絮絮叨叨说自己每次寄信回家都要嘱咐哪些钱是给小妹的,哪些钱是要老人替幼弟攒着的。
“爷爷死了。”田弄溪抽回被覆着的手,轻声说。
血肉相连是很奇妙的存在,她想。
明明刚还义愤填膺,眼中闪烁熊熊怒火的人一瞬间愣住,露出迷茫又不知所措的神情。
不像久经沙场的老兵,反而像还未啓智的孩童,口齿不清地要找亲人。
田弄溪凑近了些才听清他呢喃自己不孝。
眼泪和思念一同落下,把粗糙的皮肤洗刷成孩提时的稚嫩。
莫名其妙的,她心也揪了下。
想起那个并非自己亲身经历却又历历在目的午後。
田壮英被擡回家的那个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