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在林晚夕、冰若以及两名被暂时压制住污染的伤员身后无声无息地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冰壁上古老的符文光华内敛,重新隐没于坚不可摧的暗蓝色玄冰之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冰窟内,瞬间只剩下沈昭、四名伤势轻重不一的净雪卫,以及那如同毁灭心脏般搏动不休的湖心母体。
“吼——!”
被堵住的通道入口处,碎石和寒冰的临时屏障在一声狂暴的撞击下轰然炸裂!无数扭曲、狰狞的变异生物,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嘶吼着涌入冰窟。它们形态各异,有的保持着人形轮廓但浑身覆盖着脓包和菌瘤,有的则彻底异化成多足多眼的菌兽,更多的则是被粗壮菌丝操控着的、北境特有的雪狼和蛮熊的尸骸,眼中燃烧着纯粹的疯狂与恶意。
“结阵!死战!”沈昭怒吼,声音在巨大的冰窟中回荡,压过了那令人心悸的搏动声。他左腹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菌丝的侵蚀感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试图钻入更深处,被他雄浑霸烈的真气死死锁在伤口周围,但那灰绿色的污秽仍在缓慢蔓延。
四名净雪卫,人人带伤,血染征衣,此刻却无一人退缩。他们迅背靠背,组成一个微小的三角防御阵型,将重伤行动不便的同伴护在中心。刀光剑影闪烁,带着决死的气势,迎上了第一波冲来的怪物。
“锵!噗嗤——!”
沈昭手中长刀化作一道雪亮匹练,刀气纵横,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头菌兽斩成碎片,粘稠腥臭的体液溅射在冰面上,出“嗤嗤”的腐蚀声。他的刀法大开大阖,充满沙场血战锤炼出的惨烈杀意,每一刀都力求毙敌,毫不拖泥带水。
然而,敌人的数量太多了,而且仿佛无穷无尽。更多的变异生物从通道口涌入,它们无视同伴的死亡,踩着碎裂的尸骸,疯狂地扑向这冰窟中仅存的几个鲜活生命。同时,深渊下方那湖心母体的搏动声,如同催命的战鼓,不仅干扰着他们的心神,更似乎在持续不断地为这些怪物提供着能量和指令。
一名净雪卫挥剑格开一头变异雪狼的扑击,却被侧面袭来的一条如同鞭子般的菌丝抽中大腿,护体真气瞬间被破,腿上立刻皮开肉绽,并且传来麻木感。他闷哼一声,动作稍滞,另一头菌兽趁机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咬向他的脖颈!
“小心!”旁边的同伴目眦欲裂,奋力劈退身前的敌人,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千钧一之际,一道凌厉的刀气后先至,精准地斩断了菌兽的头颅。是沈昭!他在间不容之际救下了部下,但自己左肩的旧伤处,却被一只隐藏在暗处的、如同蝎尾般的菌丝毒刺划过,铠甲碎裂,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黑色的毒血瞬间涌出。
“将军!”队员们惊呼。
“无妨!专心对敌!”沈昭面不改色,反手一刀将试图靠近的几只小型菌孢怪搅碎,体内真气疯狂运转,强行将侵入的毒素和菌丝逼出,伤口处冒出丝丝黑气,但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分。连续的高强度战斗、重伤加上毒素侵蚀,即便以他深厚的功力和坚韧的意志,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战斗惨烈至极。冰面上很快布满了破碎的肢体、粘稠的体液和断裂的菌丝。净雪卫们依仗着精良的武艺和视死如归的勇气,一次次击退怪物的冲击,但每个人的伤势都在加重,真气消耗急剧,阵型开始摇摇欲坠。那两名被精神污染侵蚀的队员被安置在角落,虽然被冰若封住穴道,但在母体搏动和精神污染的双重影响下,身体依旧在无意识地抽搐,皮肤下的菌丝蠕动得更加剧烈,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异化。
深渊下的湖心母体,似乎对久攻不下感到不耐。那“咚……咚……”的搏动声陡然变得更加急促,核心处暗红与污紫的光芒疯狂闪烁。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聚的精神威压,混合着实质般的菌孢浓雾,如同海啸般从深渊中喷涌而出,席卷整个冰窟!
“守住灵台!”沈昭厉声提醒,同时运转家传的“烈阳心法”,至阳至刚的真气在体内奔腾,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阴寒与污秽。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将那精神冲击和菌孢暂时隔绝在外。
然而,他手下的净雪卫却没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在这波集中的精神冲击下,一名本就伤势极重的队员终于支撑不住,护体真气瞬间溃散,他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双眼彻底被浑浊的疯狂占据,挥舞着武器不分敌我地乱砍乱杀起来。
“王兄弟!”另一名队员悲呼,想要制止,却被对方狂乱的攻击逼得连连后退。
沈昭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知道,这位兄弟的神智已经被彻底侵蚀,救不回来了。他咬牙,身形一闪,避开疯狂队员的攻击,刀背精准地敲在其后颈。那名队员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他再次醒来,恐怕就不再是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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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余的三人背靠背,喘息着,望着周围依旧密密麻麻、不断涌来的怪物,以及那深渊中散着无尽恶意的心脏母体,一股绝望的气氛开始弥漫。丹药已经耗尽,真气接近枯竭,伤势不断恶化,他们真的还能支撑下去吗?林姑娘和冰若姑娘,在里面能找到希望吗?
就在沈昭准备下令进行最后一次决死冲锋,尽可能为光门后的两人争取时间时,异变再生!
深渊之下,那狂暴搏动着的湖心母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平息了下来。不是停止,而是那种充满攻击性和毁灭欲的躁动瞬间收敛,搏动声变得平稳而有力,仿佛一头巨兽从暴怒进入了蓄势待的状态。同时,那些疯狂进攻的变异生物,也如同接到了最高指令,齐刷刷地停止了攻击,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在冰窟边缘重新集结,将沈昭等人团团围住,一双双浑浊或闪烁着异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却不再上前。
整个冰窟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只剩下那平稳却更加压抑的心跳声,以及众人粗重疲惫的喘息声。
沈昭心头一凛,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涌起一股更加强烈的不安。他强提一口真气,横刀于胸,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最后定格在深渊对面的黑暗之中。
那里,原本是冰壁与黑暗交融的模糊地带,此刻,却有两道强大的气息,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浮现。
空间微微扭曲,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的冰隙中缓缓步出,悬浮在深渊边缘的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狼狈不堪的沈昭等人。
左边一人,身穿云纹锦袍,布料华贵,却掩饰不住其主人身上散出的阴冷腐朽之气。他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闪烁着算计与残忍的光芒。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罗盘,罗盘并非金属或木质,而像是由某种生物的甲壳打磨而成,表面布满天然形成的诡异纹路,此刻正缓缓旋转着,散出缕缕污秽的黑气,与下方湖心母体的能量波动隐隐共鸣。正是背叛云氏、与漠北勾结的长老——云枭!
右边一人,装束则充满蛮荒诡异的风格。身披不知名兽皮缝制的法衣,头上戴着由各种细小兽骨和白森森指骨串成的冠冕,脸上用暗红色的油彩画满了扭曲的符号,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却仿佛能摄人心魄。他手中握着一柄人骨法杖,杖顶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眼眶中跳动着绿色幽火的骷髅头。周身环绕着凄厉的阴风,隐约可见各种痛苦挣扎的兽魂虚影在其周围盘旋、哀嚎。正是漠北部落地位尊崇、掌握着古老邪术的大萨满——兀骨!
他们的出现,让冰窟内的空气几乎凝固。那是一种不同于湖心母体纯粹毁灭意志的、带着智慧生物的阴冷与恶意的威压。
“啧啧啧……”云枭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不愧是名震北境的‘战神’沈昭将军,果然命硬。带着这么几个残兵败将,居然能一路杀到这‘神母心巢’,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伤亡的净雪卫和那些退开的变异生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可惜啊,勇气可嘉,却愚不可及。蝼蚁之力,也妄想撼动参天巨树?”
兀骨萨满没有说话,只是挥动了一下手中的人骨法杖。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那些围在四周的变异生物齐齐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如同最温顺的猎犬般伏低了身体,表示臣服。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睛,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沈昭和他手下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沈昭那流淌着黑色毒血的伤口上停留了片刻,喉咙里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沈昭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伤口传来的阵阵麻痹感,目光如冷电般射向空中的两人,心中已然明了。所有的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云氏内部的背叛、漠北部落恰到好处的入侵、北境瘟疫难以根除的特性、以及这葬龙冰湖核心处乎常理的邪恶造物!
“云枭!兀骨!”沈昭的声音因伤势和愤怒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果然是你们在背后搞鬼!这所谓的‘瘟母’,就是你们弄出来的东西?你们可知,此举会令北境生灵涂炭,乃至祸延天下!”
“生灵涂炭?祸延天下?”云枭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阴冷地笑了起来,“沈昭,你终究只是个凡夫俗子,眼界狭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污浊的世间,早已需要一场彻底的清洗与重塑!”
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下方那庞大的湖心母体,眼中闪烁着狂热的火焰:“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神迹!是越凡俗生命的伟大进化!‘神母’汇聚了上古龙怨之不甘、万古玄冰之极寒、以及这北邙山万千生灵之菁华!待祂彻底苏醒,吞噬掉最后的核心,完成最终的蜕变,便是新纪元开启之时!所有的污秽、所有的秩序、所有的蝼蚁,都将在祂的意志下得到净化与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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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骨萨满也终于开口,声音如同两块骨头在摩擦,干涩而冰冷:“沈昭,你的血脉……很特殊。虽然稀薄,却带着一丝真龙之气,是唤醒‘神母’深层意识、稳定‘神之心’的最佳祭品之一。还有那个拥有净雪蛊的小丫头……她的蛊虫,是‘神母’非常渴望的‘纯净资粮’,能帮助祂平衡吞噬龙怨时产生的狂暴意志。告诉我,她们躲到哪里去了?”
他手中的骨杖指向那面已经恢复平静的冰壁,绿色幽火跳动得更加剧烈:“是那里吗?一股令人讨厌的、顽固的寒气……看来,你们找到了一处古老的封印之地。不过,没关系,在‘神母’的力量面前,任何封印都将被瓦解!”
沈昭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云枭和兀骨的言论,不仅证实了他们就是这场灾难的幕后黑手和守护者,更揭示了这场瘟疫背后更深层次的恐怖阴谋——这不仅仅是一场生化灾难,更是一个以整个北境乃至更广大区域为祭坛,旨在培育和唤醒一个邪神般的终极存在的邪恶仪式!而他和林晚夕,因为各自特殊的血脉和蛊虫,竟然成了这个仪式中关键的“祭品”!
“疯子!你们都是一群疯子!”一名净雪卫忍不住怒骂出声。
“疯子?”云枭嗤笑一声,“当你们匍匐在新世界的秩序之下时,才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清醒者!”他目光转向沈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沈将军,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束手就擒,献上你的血脉和灵魂,或许还能少受些痛苦。至于那个小丫头……她逃不掉的。”
随着他的话音,云枭手中的黑色罗盘旋转度加快,散出更浓烈的污秽黑气。而兀骨萨满也开始低声吟唱起晦涩古老的咒文,人骨法杖上的骷髅头眼眶中,绿色幽火大盛,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锁定沈昭,试图剥离他体内那丝微弱的龙气,同时引动他伤口处的菌丝加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