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追上来了,甩不掉,他追上来了!
她站在水中,委屈得只想痛哭。明明使了那麽大的劲,已经跑出白玉京上千里远了,结果还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他像鬼魅,如影随形,他把打仗的手段都用到她身上了,叫她怎麽办!
“我……”她抽泣不止,“我现在真想弄死你。”
站在岸上的人,那双恨意满满的眼睛忽然变得清澈澄明,大概是被她的反应唬住了。
擡手夺过白鹤梁手里的火把,他偏头下令:“退後五丈。”
身後的暗卫立时散开了,他方才换了个和软的口吻,向她探出另一只手,“快上来,站在水里一动不动,小心蚂蟥咬你。”
真的,想弄死他的冲动,在她心中激烈地回荡。她觉得自己此生没了自由,彻底被阴魂不散的他缠上了。可水凉,水里有虫子也是真的,她只好手脚并用爬上岸,坐在草地上仔细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蚂蟥,才穿上足衣套上鞋。
再擡眼,他的脸就在眼前,一双笑眼温柔地望住她,好像见到了人,什麽气都消了。
“跑了好几日,累吗?”他又想搀扶她,“本可以舒舒服服坐车,何必弄得逃难一样,还下水逮鱼。”
识迷避开了他的触碰,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冷声道:“我答应过你,一个月就折返,你为什麽又追来了?”
他答得理直气壮,“因为我不能让你和别的男子独处。顾镜观虽然年长,但傲骨凛凛,风韵犹存,我怕你喜欢上他。”
她气咻咻争辩:“染典艳典他们都在。”
“偃人又不是生人,只要你想,可以让他们失活,你就能与他单独相处了。”
识迷啐了口胡说,凶悍地驱赶他,“我不能带你回灵引山,你赶紧回白玉京去,不许跟着我。”
他笑了笑,“不行。我不来,好戏如何开场?”说着调过视线,朝黑漆漆的山林望了眼。
识迷没有深究他所谓的“好戏”是什麽,左不过他要瞎搅和,要把婚书送到师父面前去。协商不成,又没有其他办法,气恼地转过身,疾步返回了扎营的山坳。
回来时见顾镜观正蹲在火堆前,专心地烘烤他打来的兔子。三偃离火堆远远的,举着穿好的小鱼往火上探,大概怕篝火把他们点着了。
衆人正要招呼她来坐,忽然发现她身後竟还跟着个人。定睛一看都愣住了,大家面面相觑,连手里的食物要翻面都忘了。
“他怎麽来得这麽快?”艳典大为惊诧。
“完了,跑不掉了。”阿利刀咂嘴。
顾镜观却是坦然的,在他看来有些事上天注定,没有商讨的馀地,便站起身指了指草垫子,“过来坐吧。”
人都集齐了,天高云淡,真是个良夜啊。
识迷不挪步,陆悯强硬地拉她到火堆前,对顾镜观拱了拱手道:“我出发得晚,耽误了行程,还请顾先生见谅。”
顾镜观颔首,深知这等政客,总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识迷很不满,“你在说什麽鬼话,想让师兄误会我,早就与你约好了吗?”
他坐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难道不是吗?提前告知我要回灵引山,我自然不能让你独自回去领罪。终究这事因我而起,若是尊师要责罚,就责罚我好了。”
这番有情有义的说辞,让三偃觉得此人还是很有担当的。艳典朝他递了递手里的鱼串,“太师,你吃吗?”
陆悯接过来,仔细打量这鱼,原本就小,被火一烤更缩得只有铜钱长短。不过因为是识迷捕的,勉强可以赏脸,便卸下一条,打算请捕鱼人先尝尝。
这厢正要说话,停在树顶的夜鸟忽然被什麽惊动,轰然一声拍翅而起,在上空不停盘旋。
衆人察觉了异样,纷纷站起身四下查看。
暗卫很快聚拢,林间蛰伏的走兽也惊惶飞跑,原本寂静的山坳,转眼沸腾起来。
陆悯望向来路方向,不多时伴着繁杂的脚步声,一队黑衣的人马果然出现在前方,他暗暗叹了口气,“终于……”
识迷纳罕地瞥了瞥他,才发现他早有预判,追到这里并不是对她不依不饶,而是为了迎接这终难避免的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