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全天下最可恶的人。苏见咬住笔头,盯着纸上凌乱的线条,心道,祁晟一定会这麽想。
甚至可以预见,如果祁晟出现,会以一种怎样的口吻对他这些天的逃避和避而不见的借口进行控诉。
他一定会非常生气,会表现出很难哄的样子,让苏见忏悔对他造成的伤害。
但如果真的很生气呢?会不会从此消失,彻底和他划清界限?
这应该有点难,毕竟他们还在一家公司。
祁晟不会开除他,只会不理他。
苏见一只手撑住脸颊,在稿纸上画一圈圈凌乱的线。
可是……他们真的不合适啊。
苏见顺理成章地想到了苏宛华,还有他那位久未谋面,已经记不清长相的父亲。
苏宛华从不避讳谈论他,有人问起,她会非常理性地告诉对方,苏见的父亲是一位优秀的建筑师,定居在国内一座繁华的都市,组建了新的家庭。
这时,如果对方问她“既然这麽优秀,你们为什麽要离婚呢”,苏宛华也不会生气,她会这麽回答:“因为不合适。”
没有任何戏剧性的原因,只是不合适。
不合适让两个原本相爱的人歇斯底里。从疯狂的爱演变为疯狂的恨,直到分开,他们才又好像做回了自己。
单有爱情是不够的。苏见不知第几次看见父母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互相指责,大打出手,闹到需要派出所的人出面调理的时候,就在心里暗下决定。
他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雨,苏见有点心烦地将面前的纸揉成一团,朝着对面砸过去。
意外的,纸团没有落地,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祁晟又一次出现在了苏见意想不到的时刻。
一秒的凝滞後,苏见倏地站起,好似受到惊吓:“你,你怎麽……”
只留着一盏的灯不仅清楚照出了苏见此刻的愕然,还让祁晟借着这点光线,看清了纸团上乱麻一般的线条,和被许多线条划掉,隐约能够看出的祁的半边。
他因此得意,就像掌握了某种证据,在心里原谅了苏见用来搪塞他,不许他上门,不和他见面的那些拙劣到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理由。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打算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吗?”祁晟绝口不提这两天发出去,石沉大海的信息,以一种正经,仿佛拿他没有办法的口吻,对苏见说:“你还要害羞到什麽时候?”
苏见不知道,本该在下午出差离开这里的祁晟为什麽会突然出现,不过当下,他计较的却是另一件事:“你不要信口雌黄,谁告诉你我在……”顿了顿,语气略重地说:“我没有。”
祁晟哦一声,不和他争论。
办公室的暖气已经关掉,苏见穿着单薄,松松垮垮的针织,暖气早在蓝桉离开的时候就散了,不知怎麽,苏见竟然觉得有些热。
可能是因为祁晟突然走近,影子压下来,带来的一点压迫。赤裸的目光盯过来,说“我很想你”的语气又那样坦荡,让苏见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回忆起了一些不该回忆的事情。
以至于,在他靠过来的时刻忘记拒绝。
倾泻而下的灯光洒在苏见微颤的眼睫上,就像洒下了一层金色粉末。糟糕的是,这一次,苏见的心跳丝毫没有因为次数的增加而减缓。
依然猛烈,令人恐惧。
甚至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让苏见産生了无法呼吸的紧促感。
身体本能地向後退去,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在祁晟寸步不让地压迫下,变成不连贯的呜咽。
後腰碰到办公桌的时候,身体突然有了一瞬的腾空,快到就像他的幻觉。
下一刻,苏见已经坐在办公桌上。
抛开这些困扰他的问题,这绝不是什麽适合做这种事情的场所。
擡起来想要将人推开的手,被误会成了一种迎合。也只有在这种时刻,祁晟冷漠的声线,才会因为唇齿地厮磨带来的粘糊的水声变得柔和:“我好想你。”
在他发出声音的刹那,苏见撑在桌面的另一只手便无意识地蜷起。微微後仰的身体,在被不属于自己的手握住腰身的时候産生了一瞬的紧绷。
苏见好像被冰封,心跳也失去频率。
门关上後的办公区隔音很好,照理说,应该听不到雨声,可不知怎的,苏见耳畔一直声音环绕。
继而想起,自己还在感冒。
意识到这点的苏见立刻想要告诉祁晟,却发觉,腰上的手不知何时从针织下摆摸了进去。
祁晟完全凭借着本能在进行,滚烫的掌心紧贴着皮肤,拇指刚好按在了腰侧那块凹陷的皮肤,感受到了一点不属于自己的颤栗。
舌尖似乎有被咬了一下,祁晟没有太多意识,听见苏见含糊不清,如同呓语的声音,说他感冒,让祁晟停下的时候,祁晟再一次凭借本能,身体力行,做出了更加深入地回应。
突然,手臂被苏见很用力地攥住。
祁晟这才停下,用手揩掉他唇角带出的一点水渍:“我弄疼你了吗?”
苏见没有回答,视线一直望着某处。祁晟偏头,循着他的视线,对上了玻璃门外另一个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