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的话在喉咙里卡了半天,在陆鹤卿彻底被楼下的说书人吸引注意力之前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主子,今日不高兴?”
对陆鹤卿来说,陆祈能说出这话就已经是很难得了,他又怎麽会说出让陆祈耗费心神才能去理解的话呢。
“怎麽会,小祈从哪里看出本王不高兴的?”
陆祈沉默了片刻,却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道:“属下可以去除掉让主子不高兴的人。”
陆鹤卿闻言笑了笑,长臂一伸越过两人中间的小案,准确无误的捏上了那没有多少肉感的脸颊。
“若是本王说,是皇帝惹得本王不高兴了,小祈也会去刺杀皇帝吗?”这是一句满是调笑,没有掺杂一丝真心的话。
陆祈却无比坚定认真的回答道:“是!”
那坚定的眼神让陆鹤卿觉得要是自己现在不解释,今天晚上陆祈就会摸到皇宫去。
他轻轻捏了两下陆祈的脸,笑道:“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临近年关过几日我会很忙,所以今天小祈什麽都不要做,就只陪着我,怎麽样?”
陆祈怎麽会拒绝陆鹤卿的要求呢?
陆祈眼里的紧绷瞬间松了,耳根却悄悄泛起红。
被捏过的脸颊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却清晰:“好。”
他果然什麽都没做。
陆鹤卿在书房看账册时,他就搬了张矮凳守在窗边,无归却是寸步不离的握在手里,目光总不自觉往案前瞟。
“过来。”陆鹤卿忽然招手。
陆祈立刻起身,几步走到案前。陆鹤卿却没看他,只把砚台往他面前推了推:“帮我研墨。”
如果是之前的陆祈,研墨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挑战了,好在之前跟着陆鹤卿学写字的时候顺便把研墨也学了。
墨条在砚台里慢慢研磨,晕开一圈圈深黑。陆鹤卿提笔写着什麽,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鸽哨声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暮色渐浓时,陆鹤卿叫陆祈去小厨房温了酒,又叫厨子炒了两个菜。烛火摇曳,映得两人眼底都淌着暖光。陆鹤卿喝了些酒,脸颊微红,忽然问:“小祈。。。。。想去草原吗?”
陆祈没说想或不想,只问:“主子会去吗?”
听见这个回答陆鹤卿便明白了。
“自然。”陆鹤卿与他碰了碰杯,酒液相撞的轻响里,藏着他没说出口的话——对不起啊小祈,这次是要食言了。
夜深时,陆祈扶着微醺的陆鹤卿回房。将人安置在榻上,正要退出去,手腕却被轻轻攥住。
“小祈,”陆鹤卿的声音带着酒气,有些含糊,“别总想着护着我……你也该有自己的路。”
陆祈僵在地,背对着他,声音闷得像藏在胸腔里:“属下的路,自始至终只向着主子。”
榻上的人没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
陆祈站了许久,才轻轻收回手,替人掖好了被角。烛火下,他望着陆鹤卿沉睡的眉眼,指尖在半空悬了悬,终究是没敢落下。
或许从一开始,他跟着主子的原因就和从前不一样吧。
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草原的月亮不会比主子身边的圆。
窗外落了不知第几场雪,细碎的雪花敲打着窗棂,像是在告知着即将来临的风暴。
陆祈想,不管前路如何,至少今夜,他还能守在这儿。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