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依旧处理公务,与人交谈,甚至偶尔还会就一些无关紧要的公事询问她的意见(毕竟秦大人已经习惯了她多日的叨扰)。但一切都不同了。
他不再与她同桌用饭,总是等她吃完才出现,或者干脆让人送到书房。
他不再与她讨论朝堂趣闻或是市井轶事,那些闲暇时打发时间的闲谈彻底消失。
他看向她的眼神,礼貌周全,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琉璃,疏离得让人心头发闷。
最让秋怜难受的是,他不再叫她“秋怜”,而是规规矩矩丶客客气气地唤她“秋姑娘”。这称呼从他嘴里吐出来,比什麽冷言冷语都扎人。
哎,真是的,她可是努力了许久才让秦岫改口叫她秋怜的,这下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秋怜试过道歉,大大咧咧地拍他肩膀:“喂,秦大人,不就敲了一下嘛?至于记仇到现在?我保证下次……”
秦大人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淡淡道:“秋姑娘言重了,下官并无记仇。只是觉得,姑娘行事风格过于独特,下官还需时间适应。”那“独特”二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这还不如夸夸她脸上的那道疤独特呢。
她也试过戴上人皮面具用“美色”干扰,故意在他看书时晃悠,或是泡一壶好茶殷勤奉上。秦大人照单全收,茶喝得优雅,书看得专注,对她的“干扰”视若无睹,眼神都没多给她一个。
她甚至破天荒地跑去买了据说能舒筋活络的上好药油,硬塞给他。
秦大人收下了,礼貌地道了谢,然後……药油就被束之高阁,落了一层灰。
洒脱如秋怜,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她不怕刀光剑影,不怕阴谋诡计,却对秦大人这种绵里藏针丶以礼相待的“冷暴力”毫无办法。
他那股子读书人的轴劲儿和骄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像一堵无形的墙,把她牢牢隔在外面。
“真是……惹出大麻烦来了啊!”秋怜对着庭院里刚抽芽的柳树叹气,烦躁地揪下一片嫩叶在指尖揉碎。
她可以理解秦大人的愤怒——堂堂朝廷命官,在自己的府邸丶自己的床上,被自己好不容易给予信任的人给打晕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是对他尊严和能力的双重否定。
她知道是自己理亏,可这歉也道了,好话也说了,小意也赔了,怎麽就不管用呢?
就在秋怜几乎要放弃,琢磨着是不是该卷铺盖走人,让时间和空间来化解这份尴尬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那天午後,秦大人处理完公务,难得地没有立刻钻进书房,而是在庭院里小憩。
他靠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春日的暖阳洒在他身上,一派闲适。秋怜远远看着,心里那点愧疚和烦躁又翻腾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刚靠近,就发现秦大人虽然闭着眼,但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阳光有些刺眼,正好落在他脸上。
鬼使神差地,秋怜伸出手,想替他挡一挡那恼人的光线。她的动作极轻,指尖离他的额头还有寸许距离。
就在那一刹那,秦大人倏地睁开了眼!
那双总是温润含笑的眸子此刻清明锐利,带着一丝秋怜从未见过的丶属于猎人的机警。他出手如电,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丶牢牢地抓住了秋怜那只悬在半空丶意图“不轨”的手腕!
秋怜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住了。
秦大人看着她,眼神复杂,有被打扰的不悦,有被她靠近的意外,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他并没有立刻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指腹能清晰感受到她腕骨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
“秋姑娘,”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却字字清晰,“光天化日,这是又想帮下官‘加深睡眠’吗?”
秋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不是羞的,是臊的!这被抓现行的感觉,比打晕他那晚还让她难堪!她堂堂江湖儿女,居然像个登徒子一样被人当场拿住手腕!
“我……我没有!”秋怜试图抽回手,声音难得地带了丝慌乱,“哎。。。。。。我就是来看看你,没想打你,你看这事儿闹的哈哈。。。。。。哈哈哈。。。。。”她正尴尬的笑着,在对上秦岫那了然又带着点戏谑的目光时,笑也卡壳了。
他那眼神分明在说:编,你继续编。
秦岫看着她难得窘迫的样子,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他并没有为难她,只是松开了手,慢条斯理地坐直身体,理了理微皱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