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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气的是你不信我（第2页）

秋怜哑口无言。

秦岫的话像一把把精准的小锤子，敲碎了她为自己行为找的所有借口。

是的，她根本没想过。

在她看来，那种紧急关头，问就是浪费时间，就是增加变数。

她习惯了独断专行，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却忘了考虑对方的感受，忘了信任是双向的。

她把自己的判断和方式，强加给了他，还美其名曰“为了他好”。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

躺椅边的药油瓶子还静静立着，散发出浓烈的气味。

刚才那点“别扭的和谐”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沉重的丶被剖开的真实。

秋怜看着秦岫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受伤和疲惫，看着他那张清俊却写满失落的脸，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习惯了看他运筹帷幄的从容，看他温文尔雅的笑意，看他偶尔被她逗得无奈蹙眉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又倔强的一面。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那记手刀，打晕的不仅是他的身体，更是他对她的信任，和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一股强烈的懊悔涌了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哄不好”的烦恼都要深刻。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那缕遮住疤痕的碎发彻底撩开，露出了那道略显狰狞却为她平添几分英气的旧伤。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往前一步，蹲下身，视线几乎与靠在躺椅上的秦岫平齐。

她的动作有些突兀，让秦岫下意识地往後缩了缩，警惕地看着她，以为她又要“动手动脚”。

秋怜却没再碰他，只是仰着脸，眼神直直地望进他带着防备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只剩下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

“秦岫，”她第一次没加任何後缀地叫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错了。”

秦岫微微一怔。

“你说得对，”秋怜语速很慢，似乎在努力组织着平时很少用的丶表达歉意的语言，“是我没信你。我习惯了……用我的方式解决问题，觉得那样最快最省事，没想过你会怎麽想。我……我总把你想的太精明，总觉得你做一件事一定会反复斟酌，我怕你後悔，也怕你参合进去最後不能独善其身，这都是我的错。”

她顿了顿，脸上难得地浮现一丝窘迫的红晕，但眼神依旧执拗地看着他：“我见识过你的手段，知道你的本事。溟王造反那麽大的事，你提前几天就收到了风声，还能稳坐钓鱼台，这份定力和判断，我……我其实是佩服的。只是当时……关心则乱？怕你万一……总之，是我混蛋，是我自以为是。”

秋怜一口气说完，感觉比打了一场硬仗还累。

她不太习惯这样剖析自己，更不习惯这样低声下气地道歉，但看着秦岫依旧沉默的脸，她心一横，豁出去了：

“我认打认罚！你说吧，要怎麽样才能消气？是让我也站着不动让你敲一下脖子？还是……还是让我去把你书房那堆比山还高的公文都批了？或者……或者……”

她“或者”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麽更“解气”的法子，最後憋出一句：“或者我保证，下次再要‘帮忙’，一定……一定先问你！你不点头，我绝对不动手！”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秦岫，那神情，像极了做错事等待主人发落的大型犬，带着点可怜兮兮的讨好，却又透着股江湖儿女的直率。

秦岫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仰着脸，眼神认真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嘴里说着那些笨拙却无比真诚的道歉。

她撩开了头发，露出了那道疤痕，仿佛也卸下了平时那层玩世不恭的保护色。那句“关心则乱”和“佩服”，更是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心底那点尚未消散的委屈。

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点点。眼底的冰封，似乎也裂开了一道缝隙。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垂眸，目光落在她沾着药油丶无意识抠着衣角的手指上。

良久，就在秋怜以为他又要说出什麽更让她心塞的客气话时，秦岫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起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润，虽然还带着点沙哑，却不再有那种刻意营造的疏离，“地上凉。”

他没有说原谅，也没有提任何“惩罚”。

他只是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拿起了旁边小几上那瓶药油，重新塞回了秋怜因为紧张而微微汗湿的手里。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掌心，带着一点残留的温热。

“这药油……”秦岫的目光落在自己方才被揉按过的後颈，语气平淡，却让秋怜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味道太冲了，下次……换一种吧。”说完，他不再看她，重新拿起之前放在一旁的书卷，挡住了自己的脸，仿佛刚才那场剖心置腹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秋怜握着那瓶被嫌弃的药油，呆呆地蹲在原地。

这是。。。。。。被原谅了？

阳光重新暖融融地包裹住两人，药油的气味固执地弥漫着。

那句“味道太冲了，下次换一种”，像是一句别扭的丶拐了弯的台阶。

他没有说“原谅”，但他说了“下次”。

没错，一定是这样，秦大人只是面皮薄不好意思说而已！

秋怜慢慢站起身，看着书卷後秦岫那隐约可见的丶似乎比刚才放松了些的侧脸轮廓，心底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咚”的一声，落了地。

哄不好人的烦恼……似乎，好像，有那麽一点点松动的迹象了？至少，他愿意提“下次”了，虽然是以嫌弃药油的方式。

秋怜悄悄松了口气，攥紧了手里的药油瓶子，决定明天就去打听打听，哪种跌打药油……味道不冲。

秦岫将脸藏在书後，悄悄看了秋怜一眼，这个人还真是和刚遇见的时候一点儿都不一样。

若是以後能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