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卿长长地丶无声地叹了口气,胸口的憋闷感几乎要炸开。
他看着陆祈抱着小泥像的背影,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和“为你好”産生了深刻的怀疑。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什麽狗屁史书!什麽狗屁诟病!他陆鹤卿什麽时候怕过这些?
他心疼陆祈的付出,却忘了问陆祈,这付出换来的王座和名声,是否真的比能随心所欲地爱他丶黏他更重要?
他擅自做了决定,自以为是的“为他好”,却生生把陆祈推入了委屈的境地。
这别扭闹的……源头竟是他自己。
都是君王的人了,生气了委屈了竟然还不知道发泄一下?自己抱着玩具躲在犄角旮旯里委屈算什麽啊……
就应该起来吼他一顿啊!
总得让自己心里痛快一点吧。
真是……没有一点儿王的样子呢。
陆鹤卿猛地坐起身,动作带起一阵微风。
他能感觉到陆祈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身体更僵硬了,却固执地没有回头。
看来还没睡呢,是继续让泥人占据自己的位置,还是……
陆鹤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掀开自己身上的锦被,动作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然後——
他直接翻身,挤进了陆祈和墙之间的狭小缝隙中。
“唔!”陆祈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麽一手,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往旁边靠给他留些位置,却被陆鹤卿一条结实的手臂牢牢地圈住了腰。
“躲什麽?”陆鹤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还有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整个人紧贴着陆祈,温热的胸膛贴着炽热滚烫的心脏,下巴抵在陆祈的颈窝,呼吸间全是陆祈身上熟悉的丶清冽的说不上名字来的香味。
陆祈浑身绷得像块石头,抱着泥塑小像的手也僵住了。
要不要把它丢出去?这样会硌到主子吧?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陆鹤卿灼热的体温和强有力的心跳,那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难以抑制的酥麻。
“主……主子?”陆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惊讶,也是无措。他不敢动,更不敢回头。
“别叫我主子,”陆鹤卿收紧手臂,将他更紧地箍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伸过去,精准地抓住了那个碍眼的泥塑小像,“把它扔了,硌得慌。”
不用陆鹤卿动手,陆祈立马就把小像放到了不碍事的地方,因为雕的太像陆鹤卿他舍不得扔出去。
准备自己动手的陆鹤卿:……
好吧,看来在陆祈心中还是他更重要一些。
“是我错了。”陆鹤卿抱着陆祈把脸埋进温热的颈窝,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他收紧了手臂,似是要将自己融入陆祈的骨血里,驱散这些天所有的隔阂和冰冷。
“我不该那样说。”陆鹤卿的嘴唇几乎贴在陆祈的耳廓上,温热的气息让陆祈忍不住轻轻战栗,“什麽体统,什麽诟病,都见鬼去。你想跟就跟,想粘就粘,史书怎麽写,後世怎麽评,那是他们的事。我陆鹤卿这辈子,只想护着你,看着你,守着你。你想当个明君,我帮你;你想当个黏人的小狗……”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宠溺,“我也喜欢。只是别不理我,别自己抱着个冷冰冰的泥人睡觉。”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小祈啊,我睡不着。没有你,我睡不着,陪陪我吧?”
最後这句话,彻底把陆祈哄好了,没关系,只要能和晏清在一起一切都没关系。
以後还是不要耍脾气了,会让晏清难过的。
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僵硬的手臂也缓缓放松,他揽着陆鹤卿的腰嘴角荡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陆祈要是有尾巴,这会儿该是已经摇到天上去了。
至此陆鹤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收紧了双臂,坏心眼儿的在陆祈脖子上咬了好几口,生怕别人瞧不见还特意咬在了衣领遮不住的位置。
至于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泥塑小像?陆鹤卿在心里哼了一声:明天就找个机会,把它藏到陆祈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正主在此,替身休想上岗!
也免得陆祈老是想着再给他上香!
哎……世上怎麽会有陆祈这麽好哄的人呢?
这麽好的人竟然是他陆鹤卿的,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