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喘过一口气,如同溺水者被拉出水面,胸腔火辣辣地疼,仿佛刚才的浓烟真的灼伤了他的气管。眼前是那片熟悉的天花板,苍白,安静,像一个无声的嘲笑。
他又回来了。
那个白色的监狱。
束缚带依旧,勒痕处传来隐隐的痛感。病服再次被冷汗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这一次的“惩罚”体验,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漫长,也更加痛苦。那种完全失去控制丶只能被动承受每一个恐惧瞬间的无力感,几乎要击垮他残存的理智。
他甚至……无法在那场景里做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改变。只能像个旁观者,不,比旁观者更糟,是一个有着全部感知却无法动作的参与者,重温最深的噩梦。
「这只是开始,秦阳。」声音如期而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刚才只是播放了一段无关紧要的录像,「你需要经历的,远不止这些。」
秦阳闭上眼,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了他。他原本还残存着一丝“这只是梦”的侥幸,但现在,这丝侥幸被彻底粉碎了。那个“遗忘世界”是真实的,它的规则是残酷的,而他将无限循环其中。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那个男人又来了。
秦阳猛地睁开眼,警惕地丶甚至是仇恨地看向门口。
莫朗端着一个白色的医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些药瓶丶纱布和消毒用品。他的表情依旧没什麽变化,只是眼神比之前更加沉郁了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似乎没有休息好。
他走到床边,放下托盘,目光扫过秦阳苍白汗湿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做什麽,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看了秦阳几秒。那眼神复杂得让秦阳无法解读,有担忧,有关切,但更深的地方,似乎藏着某种沉重的丶令人不安的东西。
然後,他伸出手,不是朝向秦阳,而是拿起了托盘里的一支镇定剂,熟练地准备着。
在秦阳扭曲的感知里,那支透明的针剂在冰冷的光线下反射出寒光。男人(审判者)平静无波的脸,准备药物的动作,都像是行刑前的准备工作。
「看,」脑内的声音低语,如同毒蛇吐信,「现实的刽子手,来确保你有足够的‘精力’承受下一次惩罚了。接受它,这也是赎罪的一部分。」
秦阳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被束缚的手腕脚踝因为恐惧的挣扎而再次磨痛。
莫朗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动作顿了一下。他看向秦阳,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拿着准备好的针剂,走上前。
“不……不要……走开……”秦阳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和无力的抗拒。
莫朗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闪过一丝痛色,但他没有停下。他需要让秦阳镇定下来,他的身体状况太差,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挣扎对他来说是致命的负担。
冰凉的酒精棉擦过手臂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紧接着是细微的刺痛。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
秦阳绝望地闭上眼,感到一种冰冷的麻木感正随着那液体迅速蔓延开来,不仅带走了他挣扎的力气,似乎也带走了他最後一点反抗的意志。
现实和幻境的界限再次彻底模糊。
这个男人,和那个冰冷的声音,是一夥的。他们共同将他囚禁于此,施加永无止境的痛苦。
意识开始模糊下沉,像沉入漆黑冰冷的海底。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又听到那声音在脑内低语:
「休息吧,罪人。下一次,将是另一场……盛宴。」
无尽的循环,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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