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时亦不忘寻人,内侍拿出萍萍的画像给店主人看:“老丈,您可曾见过画中娘子?”
店主人眯眼瞅了半天:“回官人,老汉不曾见过。”
“我见过呀!”店里跑堂的应该是店主人女儿,一身厨娘打扮。她刚收拾空碗回来,瞅见画像,放下碗,两手在身上擦了擦,拿过画像细瞧:“这是萍萍呀!”
柳湛回身,望向竈台。
厨娘道:“爹爹,她是上回和我一起从峡州回来的萍萍!”
内侍望向柳湛,得了眼神指示,让厨娘细说。她便将如何同萍萍险过峡江,结义金兰的事说了。
滔滔一番尚未讲完,身後忽有人颤声打断:“那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厨娘回身,见是那坐中央吃面的郎君——那是她前半生见过样貌最俊,最器宇不凡的郎君,他走进汤饼铺那一霎,整个铺子都发亮了。
厨娘面上一红,忍不住想和柳湛多说会话:“晓得呀,她去灌州了……”
柳湛心仍颤动,方才听了厨娘描述,这回应该对了,遇险峡江,英勇又临危不惧,是他的萍萍。
柳湛一碗面囫囵下肚,就率队西行。
到了官驿,本打算只换马不做停留,馆吏却攥着一封信找过来。
柳湛原以为又是东京催他回去,馆吏却道:“陛下,扬州来信。”
扬州?
柳湛停步,接过信徐徐展开,却原来某人被送出京後,去了扬州。
最想寻的人不见芳踪,竟先找着这个,柳湛心里千回百转,最终轻道:“也好。”
*
青城山,善堂。
萍萍自从和张安一起理账後,就总能隔半月一月见他一次。
她不曾下山,皆是张安主动上山来。
今日的理由是帮忙抄经,照张安的话说,善堂里只有萍萍会写字,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要抄足一百份,她一个人,太累了。
萍萍听完沉默片刻,笑着道了声谢。
之後默默抄经,工整小楷,黑字一笔一划写在白纸上。
反倒是张安话多,一会问萍萍平时在善堂都做什麽,一会又问善堂夥食住宿怎样?可曾紧着她了?
萍萍眨了下眼,其实张安问的这些问题,他自己肉眼就能瞧见答案。
“夥食好着呢。”萍萍简答。
“往後啊只会更好。”张安笑道,“今年官府免了许多税,县里面还给每家每户都发了二斗米,估计善堂不久也能轮到。”
萍萍听见欢喜,希望这是真的,但她没接张安的话。
张安侃侃再道:“这都是当今官家体恤百姓,年纪轻轻就有了圣帝明王之兆!”
萍萍闻言停笔,看向张安,见他一脸敬仰崇拜。
“年纪轻轻?”她还是忍不住问。
“是呀,官家才方登基两年,”张安对视萍萍,恍然大悟善堂是山中不知人间事,“乾平的年号都已经改了两年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萍萍扯了扯嘴角:“我还真不知道。”
她低头,才发现方才停笔时手不知不觉下垂,墨毫点在纸上,污了一大片。
这份经要重抄了。
萍萍遂换纸,将这张抄废的丢入火盆中,往事随纸,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