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璃叹息一声,道:“不好说,他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都在强撑,医生说若是放下工作静养或许还有一两年的时间,但现在卸任恐怕很难。”
楼郁忍不住蹙眉,他不了解政界的事,便没多问,牵着儿子和小妹在长椅上坐下,等待墨锦书出手术室。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难熬的,楼夜雨一直张望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忍不住问:“外公在里面吗?”
他们两代人的恩怨没必要再延续到下一代去,楼郁没向儿子隐瞒这次回来的目的,他是知道墨锦书存在的。
楼郁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额头抵着儿子的额头:“嗯,宝贝等会就可以看见外公了。”
他的眉头一直皱着,楼夜雨伸出小手竭力抚平爸爸眉心的褶皱,用肉嘟嘟的小脸蹭他的面颊:“爸爸不担心,宝贝和姑姑陪着你,外公会没事的。”
楼郁也蹭他,低声应承道:“嗯,爸爸不担心。”
墨锦书的手术做了快两小时,推出来时人还在昏迷中。他头发几乎全白,面色苍白躺在推床上,太阳xue凹陷,颧骨高高凸起,看起来瘦的几乎只剩一张皮覆盖在骨架上,简直了无生气。和楼郁临走前见的那一面相比,实在是两个极端。
楼郁心脏颤抖着,完全不敢相信墨锦书变成了这个样子。大脑一阵晕眩,就连医生的嘱咐也没听清。眼也不眨看着推床上的人,连怎麽回到病房的都不知道。
直到小妹头枕在他肩上,用哽咽的声音诉说:“哥,我觉得他现在这样就是活该,可看到他这样子,又觉得难受。”才回过神。
楼郁张了张嘴唇,感觉胸腔里有什麽东西堵塞着呼吸,闷闷的,最後什麽都没说。无言拍着楼薇的肩,牵着儿子的手和她紧紧靠在一起,像冬天挤在一起取暖的动物。
他注视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男人,忽的想起年幼时墨锦书背着他们兄妹去游乐场,那时他的肩膀宽阔,容得下在背上肆无忌惮玩闹的两个小孩,现在却虚弱的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岁月就是这样残酷,从荣华到衰败,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
快点好起来吧。楼郁在心里这样祈祷。
术後五小时,墨锦书还是没有醒来的兆头。
研究所的电话第三次拨来时,楼郁在小妹挂断电话前制止了她:“你先去工作,我和夜雨守在这里。”
楼薇看了眼手机里发来的讯息,摁灭屏幕站起身:“嗯,那我下班来再过来。”
楼郁点头,起身送她。楼薇在侄子脸上吻了几下,揉他的脑袋:“姑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楼夜雨高兴的直蹭她:“谢谢姑姑!”
楼郁送小妹下楼,已经是傍晚时分,一轮残月悬在天际,夜风吹的山林间草木簌簌,山下城市已经亮起灯火,与疗养院遥遥相望。
山间温差大,走出治疗中心便觉得冷,楼薇抹着手臂突然问:“哥恨他吗?”
楼郁想了想,垂下眼:“恨一个人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我不想去恨。”
有期待才会滋生爱或者恨,他对墨锦书没有期待,所以不恨他。
“哥说的很对。”楼薇俏脸绽出笑,钻进车里对哥哥挥手,“那我走啦,哥再见。”
“路上小心。”
楼郁看着楼薇的车开出去,直到不见踪影才收回视线。他回过身往里走,刚迈山台阶便看见立在台阶尽头的墨璃抱臂看着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薇薇去研究所了?”墨璃问。
楼郁点头,目不斜视步上台阶,与墨璃擦肩而过时被一把捏住手腕。墨璃侧头看他,笑吟吟的:“聊聊吧。”
楼郁说:“我儿子在等我。”
“季叔会照看他,寄北也在和他玩,别担心。”墨璃说完想到青年还不知道寄北是谁,便补充道,“寄北是我儿子,跟阿宴姓,比夜雨小八个月吧。”见楼郁没有点头的意思,墨璃索性拉着他往花园走,“走吧,我还会吃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