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儿笔尖一顿,宣纸上晕开一粒朱点,像粒小小的朱砂痣。她神色不变,淡淡道:“大约是要紧的公务。”
楚岁瑶“嘁”了一声,翻身进窗,指尖挑起她下颌:“别装啦,你耳朵尖都红了。”
沈婉儿拂开她的手,垂眸继续临字,却在下一笔时,腕下力一偏,生生把“空”字勾出一道锋锐的飞白,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夜里,她独自在灯前抄经。抄到“心无挂碍”四字,窗外忽有风掠过,烛火摇曳,一道极轻的影子落在窗纱上——挺拔丶静默,带着夜雨的凉。
她认得那轮廓。笔尖悬在纸面,墨汁滴落,晕成一朵黑梅。
影子擡手,指节轻叩窗棂,三下,极有耐心,像在敲一座真正的佛门。
沈婉儿端坐未动,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殿下,夜已深。”
窗外,萧凛的声音低而稳:“本王来取一件遗落之物。”
“殿下遗落何物?”
“——一根弦。”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沈婉儿垂眸,半晌,伸手推开窗扇。夜雨携风而入,吹得案头经页哗哗作响,那粒夹在“色即是空”里的朱砂小字,被风卷起,轻轻飘到他掌心。
萧凛两指拈住,借着月光看清:是一粒极小的丶写废的“凛”字,笔锋却干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男人低笑,把字笺收入袖中:“本王的东西,找到了。”
沈婉儿指尖微紧,面上仍平静:“殿下请回。”
萧凛却未动,只擡手,将另一物放在窗沿——一枚小小的丶磨得发亮的铜剪,剪柄刻着“无愧”二字,正是她当年雪沟逃生後随身藏的那柄。
“洁身自好,不是罪。”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可倘若有一日,你想把剪刀换成红绸,记得——”
“本王愿做那根新弦,任你拨。”
夜雨淅沥,铜剪在烛影下泛着冷光。沈婉儿伸手,指尖碰到剪刃,冰凉刺骨,却终究没有拿起。
她擡眼,望向雨幕里那道挺拔背影,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经页:
“殿下,弦未断,音未起。”
“若真有那一日——”
“请让梵音与莺啼,同奏。”
弦未断,反而奏出第一声莺啼。
外头传她“冰做骨丶雪为肌”,她听了只淡淡一笑,把窗子合上——
“骨血里烧着凰焰,何必再惹凡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