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或许江韵书还贪图他的容貌,愿意和他在一起,而如今他老了,又有什麽资本,能和江韵书并肩呢。
年轻时候和江老爷子夸下的海口尽皆化作尘世昏黄的烟灰,不再作数了,立下的承诺轻飘飘的,被无常的世事撕得支离破碎。
上天对他不薄,带走了他的所有亲人,但给了他一个江雪。
他曾经发过誓,一定会把他的小宝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养大——
可如今,孩子已经成年了,他也到了该放手的年纪了。
或许,让连江雪去江韵书那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抱着这样沉重的念头,连云里回到了医院里。
连江雪已经醒了,正在满医院找他。
他脸上写满了焦急,额头上也布满了汗,丢了往日的从容冷静的他,活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爸!”
他一看见主动回到病房的连云里,猛地走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语气急促道:“你一个人去哪里了!”
“一个人在病房里太憋闷了,我出去走走。”连云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解释道。
连江雪担心他的身体,已经快被急死了,但是看着连云里这副自己都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模样,瞬间也没有了脾气,无奈道:“爸。。。。。。。。”
“好了,你也别生气了,你看,额头上全是汗,爸爸给你擦擦。”
连云里伸出手,抽出一根纸,正准备给连江雪擦汗。
但他手还未完全擡起,手就忽然一僵,紧接着,悬在身侧的手就重重落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连江雪早就准备,知道他又发病了,赶紧伸出手,扶住连云里的身体,将他缓缓抱回病床上。
连云里一脸抱歉地看着他:
“对不起宝贝,又给你添麻烦了。”
“这怎麽能叫麻烦。”
连江雪给连云里脱下外套,道:
“爸爸,你在这里躺一会,我去打一盆水来,给你擦擦身体。”
连云里就算想拒绝,也没有了那个拒绝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江雪端来了一盆水,低下头来,将干净的毛巾浸入水中,随即拧干。
连江雪的手,握过笔,弹过钢琴,敲过键盘,如今却用来,给他拧毛巾擦身体。
连云里心里无端难受起来。
他仰起头,看着连江雪因为没有时间去打理而过长垂落下来的额发,半晌,才轻声道:
“宝贝。。。。。。对不起,是爸爸拖累你了。”
他顿了顿,还没等连江雪出声,就道:
“你说,如果你有个更有钱的爸爸,你会不会过的比现在好?”
连江雪没多想,只当是连云里病重的胡话,故而随意道:
“爸爸,你在说什麽呢,我就你一个爸爸,做这种假设,有什麽意义呢。”
“有意义。”连云里下定决心,道:
“其实。。。。。。。。。你的母亲并没有死,他还在这个世界上。”
连江雪微微一怔。
他握着连云里手腕的动作停下,随即擡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连云里,喃喃道:
“爸爸,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没有在玩笑。”连云里摇了摇头,道:
“宝贝,当初我和你母亲离婚,我带走了你,并且把你抚养长大。可你母亲家中有权又有势,你回到他身边,和他相认之後,他一定会好好对你。。。。。。。”
他涩声道:“他也很爱你,一定比我对你,要更好。”
连江雪:“。。。。。。。。。”
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伸出手,握住连云里的另一只手,用温热的毛巾擦拭过连云里的皮肤。
等到给连云里擦拭干净身体之後,连云里才将手中的毛巾放进水盆里,随即将水盆拿起来,一手将其放在身侧,一手给连云里掖好被子,随即平静道:
“我不回去,也不要和他相认。”
他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语气却是颤抖的:
“爸爸,你说妈妈还在这个世界上,说他其实很爱我。。。。。。。。但为什麽这二十多年来,在我和你都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从来不来看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