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槐花的香气还未散尽,一封来自海外的信函便被送到了医馆。储相夷正在为一位老妪针灸,看见信封上那所世界顶尖生物医学研究所的徽标,手中的银针几不可察地偏了半分。
"储大夫?"老妪疑惑地擡眼。
"无妨。"他稳住心神,银针精准地落入xue位,"再有一刻钟便可起针。"
待送走病人,他才拆开那封信。措辞优雅的英文邀请函,邀请白蔹前往该研究所担任高级研究员,主持一个与中药现代化相关的前沿项目。信末特别提到,该项目负责人十分欣赏白蔹近期在基因编辑与中药研究领域发表的论文。
储相夷的指尖在信纸上轻轻摩挲,墨香混合着医馆里常年不散的药香,竟生出几分苦涩。他想起白蔹很早之前收到的第一封海外邀请函,那时少年红着眼睛将信撕得粉碎,说绝不离开。他想起最近美国研究室的高薪聘请,最终落于不了了之的风平浪静。
可这次不同。这次的项目,与白蔹一直执着的研究方向完美契合。
"师兄?"
储相夷回过神,将信函轻轻放在桌上:"你的信。"
白蔹拿起信扫了一眼,眉头微蹙:"他们怎麽找到医馆来了?"
"或许是杜明宇给的地址。"储相夷转身整理药柜,声音平静。
白蔹走到他身後:"你觉得我该去?"
储相夷的手指在一个个药屉间流连,最终停在"远志"这一味药上。
远志,安神益智,却治不了离愁。
"这个项目与你的研究很契合。"他说。
"可是你的病。。。。。。"
"我的病不急于一时。"储相夷关上药屉,转身时已换上惯常的温和笑容,"你应该去。"
白蔹注视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找出什麽破绽。但储相夷掩饰得太好,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除了真诚的祝福,再无其他。
"好。"白蔹忽然也笑了,"既然师兄这麽说,我去。"
他的笑容太过明媚,反而让储相夷心里一沉。
接下来的日子,白蔹开始频繁出入医馆,美其名曰要向储相夷请教中医知识,为海外研究做准备。他总是带着厚厚的笔记本,问题一个接一个,从药材炮制到方剂配伍,问得细致入微。
"师兄,"这日他指着一段古籍问,"这里说'心脉厥逆'遇情志不遂则加重,是何道理?"
储相夷正在捣药,闻言动作微滞:"喜怒哀乐,皆能动心。心主血脉,情志过极自然影响心脉。"
"所以要保持心情平和?"白蔹擡眼看他,"不能大喜大悲?"
"是。"
"那若是心中有情,"白蔹的声音轻了下来,"却不能说,不能言,又当如何?"
药杵与石臼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储相夷低头看着被碾碎的药材,轻声道:"当断则断。"
白蔹合上笔记本,笑了:"师兄说得是。"
他起身告辞,脚步依旧轻快。储相夷却在他离去後,久久凝视着石臼中那摊暗色的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