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整张脸苍白之中带着一丝乌青,青竹色的披风裹紧在他的身上,任由微风扬起一角。
阿雁从未见过如此的萧明章,除却昨夜,今日的萧明章,应当是她见过最为虚弱的时刻。
似乎门外这股风再强劲一点,便能立马将他给吹倒。
“多谢……”萧明章和阿雁说了一句话,旋即,便在自己惨淡的脸色上扬起了丝丝笑意,去面对站在院子里的云珠。
他和云珠道:“云珠,昨日多谢你的照顾,往後我便不打扰你们了,我观瀚则这地方不错,天高云阔,绿草如茵,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今日便喊人为我找了间宅子,恰好在你们家附近,从今往後,我们便是邻居了。”
这宅子还真是萧明章买的?!
阿雁目瞪口呆,想要质问萧明章是不是疯了,可是云珠的话率先抢在了她的前头。
她琅琅问道:“你买这宅子做什麽?”
“还能做什麽?”萧明章不论自己的眉眼间病气有多重,面对云珠时,总是淡淡地笑着,“我适才说了,这地方,适合休养生息,好好放松。”
他是会放松的人吗?云珠无声勾起嘲讽的嘴角,在权力中心游走习惯了的人,怎可能会喜欢小镇上这般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知道萧明章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也知道,他这麽做,目的还是在她和女儿。
他还是想要带她和女儿回家。
以为这般的靠近,她便会回心转意,有所动摇。
那萧明章也把她想得太过容易了。
云珠神情不带一丝眷恋地看着萧明章,和他道:“既如此,祝你乔迁大吉。”
萧明章还是淡笑:“我知晓,今日想要请你们用饭有些太过仓促了,再过几日吧,待我身子再好一些,再在家中设宴,感谢你们昨夜的照拂。”
他们突然之间生疏和客气得不像是积怨已久的前任夫妻,而像是刚刚才认识不久的陌生邻里。
阿雁一时觉得自己有些错乱,不明白萧明章到底在做些什麽。
他夹在她们家的门框中间,又和云珠客客气气地说了两句话,而後才离开了她们家。
他一离开,阿雁便立马将门给闩上了。
她急匆匆跑到云珠的跟前,问道:“公主,他这是何意思?从今往後,他都要住在这里了?怎麽可能?他不是还要去凉州,还要回云州?他不是还想做梦当太子呢麽?”
云珠点点头,心下一边想着萧明章适才的举动,一边安抚阿雁,道:“没事,他就是说说而已,我们信他的话,才是我们输了。”
“便如你所言,他还有那许多的事情要做,怎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此处,只要我们不理他,当他不存在,迟早有一日,他便不得不走了。”
是的,萧明章搬迁一事,云珠虽也觉得荒谬,但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便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情。
因为她笃定了,萧明章不可能在瀚则镇多待,他是朝廷派来震慑西域的主帅,是云州的桓王府世子,只要他还有心想要夺嫡,那便不可能有机会在此处多待。
他自己的野心不会允许,桓王萧劭,同样也不会允许。
只要拖的时间够长,云珠想,她不信,萧明章还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萧明章的手段是很多,但是再怎麽多,她也不信,萧明章如今可以做到完全的来去自如。
阿雁渐渐也回过味来,纳闷道:“是啊,公主,你说,难不成萧明章是真的快要在朝局之中一手遮天了吗?他是来凉州做统帅的,却日日都往我们这里跑,现在还干脆住了下来,难不成,就没有人向上弹劾他吗?”
这也正是云珠思索的东西。
萧明章如今在朝中,到底是个什麽地位?
只可惜,因为久居瀚则,她如今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实在所知甚少。
她只能道:“等等看吧,看他到底何时会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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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桓王萧劭在萧明章第一次来到瀚则镇之後,便知晓了云珠尚还在世的消息。
他一边震惊,一边愤怒,给萧明章写信,想要告诉萧明章,如今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许出什麽岔子。
可是萧明章并不回他。
这叫萧劭很是着急,很想亲自前来凉州看看情况,又碍于自己如今身处金陵,无法前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派出信笺,送到萧明章的手中。
这日,萧明章刚回到自己新买的宅子当中,便又收到了属下呈上来的来自萧劭的信笺。
他当着属下的面拆开,本以为又是一些叫他以大局为重的废话,却不想,此番萧劭的信笺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陛下危矣,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