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安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双手放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袍光滑的料子,目光有些无处安放。
想开口说点什麽打破这沉默,却又觉得说什麽都显得刻意。
想看看谢珏,又怕目光太过直接被察觉。一时间,竟有些坐立难安。
谢珏上车後,便微微合上了眼,靠在软垫上。似乎是想趁着这短暂的行程小憩片刻,缓解连日来的疲惫。
他侧脸的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呼吸平稳悠长。
萧以安的目光,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丶小心翼翼地落在了谢珏脸上。
看着他微蹙的眉心似乎因闭目而稍稍舒展,看着他几缕散落在额角的墨发随着车身的晃动而轻轻摇曳……
那清冽的气息与车内的暖香交织,形成一种令人微醺的氛围。
萧以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车厢里被无限放大,咚咚咚地敲击着耳膜。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悸动和难以言喻的渴望,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喉咙有些发干,手指在袍下微微蜷紧。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谢珏,似乎感觉到了过于专注的视线,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萧以安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目光,迅速转头看向车窗外深沉的夜色,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他只觉得脸颊和耳根再次火烧火燎起来,心中暗骂自己:
萧以安,你像个登徒子!
“王爷,”谢珏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并未睁眼,只是淡淡开口,“那油膏与冷香,王爷可有头绪?”
这公事公办的问题,让萧以安清醒过来。
他定了定神,努力将注意力拉回案子上,声音也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暂时没有。此物太过诡异,那香气也闻所未闻。待仵作和药吏验过,或许能有线索。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凝重,“此物出现在笔洗边缘,位置隐蔽,用量极少,若非本王恰好看到那个角度……凶手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诡谲,远超想象。谢大人,此案,比我们预想的更为棘手。”
“是。”
谢珏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冷静,方才那片刻的疲惫似乎已被压下。
“下官亦有同感。凶手不仅能制造密室,更能操控人心,令受害者毫无反抗,甘愿赴死。此等手段,闻所未闻。”
他微微侧头,看向萧以安,“王爷,明日需加紧排查所有香料铺丶药铺丶乃至胭脂水粉作坊,寻找此奇异冷香的来源,此为关键。”
“嗯。”萧以安重重点头,迎上谢珏的目光。
“本王明日便下令,让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全力配合,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线索。”
“还有那些受害者生前的活动轨迹丶接触过的人,都要重新梳理,尤其是她们死前一日,是否去过相同的地方,见过相同的人。”
·
“吁——”
马车在永宁坊那条熟悉的丶不起眼的黑漆木门前稳稳停住。
“王爷,谢大人,到了。”
车外传来护卫恭敬的声音。
车厢内的讨论戛然而止。
萧以安看着谢珏,心中竟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不舍。
这短暂的同车共乘,这被案情和那奇异氛围填满的密闭空间,竟让他觉得格外珍贵。
“王爷,下官告退。”
谢珏起身,对着萧以安躬身一礼,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疏离。
“嗯,谢大人慢走。今日辛苦,早些歇息。”
萧以安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情绪,微微颔首,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关怀。
车帘掀起,清冷的夜风带着湿意瞬间涌入。
谢珏的身影迅速融入门外沉沉的夜色中,消失在黑漆木门之後。
萧以安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在原地停留了片刻。
车厢内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清冽的气息,与沉水香混合着。
他缓缓靠回软垫,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拈着袖口光滑的云锦料子。心头那点悸动和方才案情的凝重交织在一起,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