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只是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唇角似乎极快地弯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王爷龙章凤姿,穿什麽都好。”
语气平淡,却让萧以安觉得比任何恭维都更受用。
两人一前一後走出签押房。
厚重的门帘掀开,寒气瞬间涌入肺腑,却带着一种洗涤尘埃的畅快。
脚下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雪地反射的光芒有些刺眼,萧以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玄镜司衙门占地颇广,後苑也有一片不小的园林。此刻银装素裹,别有一番景致。
谢珏引着萧以安,并未走向人多的正院,而是沿着一条清扫过的小径,穿过几道月亮门,走向更深处僻静的西苑。
越往里走,人声越稀,雪景愈静。
萧以安裹紧了温暖的狐裘,连日来的疲惫和案情的沉重,竟真的在这冰天雪地中奇异地消散了几分。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谢珏。对方步履沉稳,青衫磊落,侧脸轮廓分明,却又因那专注赏景的神情,透出一丝难得的宁静。
“今年这雪……来得真早。”
萧以安打破沉默,呼出的气息化作一团白雾。
“嗯。”谢珏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株倚着假山的虬劲老梅上。
那梅树枝干黝黑如铁,姿态嶙峋,此刻却缀满了密密麻麻的鹅黄色花苞,更有不少已然怒放,朵朵晶莹,如同冰雪雕琢,幽香被寒气裹挟着,丝丝缕缕地沁入鼻端。
“瑞雪兆丰年。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雪景,投向更深远的地方,“亦能掩盖许多痕迹。”
萧以安脚步微顿,瞬间明白了谢珏话中深意。
“谢卿是说……”萧以安看向谢珏,眼神变得锐利。
“下官只是觉得,”谢珏转过头,对上萧以安的目光,眸色沉静如初。
“雪落无声,然其下或藏玄机。正如那青铜镜案,线索虽暂断,然那枚青铜镜纹样,便是雪中埋藏最深的印记。待雪化之时,或可见其真容。”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王爷不必过于忧急。玄镜司上下,定当竭力寻根溯源。眼下,先赏梅吧。”
他没有再提案子,目光重新投向那株盛放的老梅。
萧以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凌寒怒放的花朵,冰肌玉骨,暗香浮动,在这肃杀天地间,自有一股坚韧不屈的生命力。
他心头那点焦躁,又被这梅花的傲然和谢珏话语中的笃定悄然抚平。
“好,赏梅。”
萧以安深吸一口那清冽的梅香,将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两人在梅树下驻足良久。
雪光映梅,青衫白裘。
偶尔有细碎的雪粒从枝头簌簌落下,落在肩头丶发间,带来一丝凉意,却并不扰人。
萧以安难得地沉默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谢珏也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陪在一旁,目光时而落在梅花上,时而又不着痕迹地掠过萧以安映着雪光的侧脸。
·
直到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静谧。
福顺的身影出现在小径尽头,躬身行礼:“王爷,谢大人。宫里来人传旨,陛下召王爷与谢大人即刻入宫觐见,御书房问话。”
萧以安与谢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青铜镜案震动朝野,皇帝舅舅此刻召见,必是垂询案情进展。
“知道了。”萧以安敛去面上那点难得的轻松,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备车,即刻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