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是萧以安近在咫尺的丶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那双面对他时总是含着慵懒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因剧痛而睁得滚圆。
萧以安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後仰倒,左肩後侧的位置,迅速洇开一团刺目惊心的,不断扩大的暗红色。
一支通体乌黑的短小弩箭,深深没入他的左肩,只馀下一小截冰冷的箭羽。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萧以安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殿……下?”
谢珏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控制的颤抖,几乎不成调。
“王爷!!”
周围的缇骑这才从这电光火石般的剧变中反应过来,发出惊怒交加的吼声。
弩箭如同暴雨般射向那放冷箭的阴影和正欲扑向孩子的黑影。
“走!”
那人猛地对着吓呆了的孩子嘶吼一声,声音尖锐刺耳。
他枯瘦的手一扬,数枚青铜碎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谢珏和冲上来的缇骑。
同时,他身形向後急退,枯爪在仓房墙壁某处狠狠一拍。
轰隆。
一道隐蔽的翻板陷阱瞬间在缇骑前方的地面塌陷下去。
趁着这瞬间的混乱,吴公公一把抓起呆愣的孩子,如同鬼魅般撞开仓房後墙一处早已腐朽的破洞,身影一闪,消失在风雪弥漫的河滩深处。
“追!”缇骑们怒吼着,分出一部分人绕过陷阱追击,另一部分人则焦急地冲向谢珏和萧以安。
谢珏根本没有理会逃走的吴公公和孩子。
陷阱塌陷的烟尘尚未散尽,他已抱着萧以安冲到了相对安全的栈桥下方。
“殿下!殿下!”
谢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萧以安身上的墨狐裘已被鲜血浸透了大半,触目惊心。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眉头因剧痛紧紧锁着。
谢珏一只手死死地搂住萧以安瘫软的上身,另一只手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颤抖着。
却又异常精准地狠狠摁压在萧以安那恐怖的伤口周围。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手掌,黏腻滚烫。
“呃……”
萧以安似乎被剧痛刺激得恢复了一丝意识,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无力睁开。
谢珏猛地俯下身,几乎是半跪在萧以安身侧,染血的手颤抖着,想碰触那苍白的脸,却又怕加重他的痛苦,僵在半空。
“殿……下?”
谢珏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坚持住……看着我……看着我!”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萧以安脸上,看着他因失血而失去生气的唇色,看着他眉宇间凝聚的痛苦。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理智。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个人,对他意味着什麽。
那不仅仅是王爷,不仅仅是上官……
他不能失去他……
“药来了,谢大人!”
一名缇骑终于连滚爬撞地送来了急救的金疮药和干净的白布。
谢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把夺过药瓶,咬开塞子。
他强迫自己颤抖的手稳定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将大量止血药粉倒在萧以安前後两处狰狞的伤口上。
药粉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红,但他毫不停顿,继续倒。
然後,他抓起刚撕下带着体温的官袍内衬布料,手忙脚乱却又异常小心地,一圈圈缠绕在萧以安肩背的伤口上,试图压迫止血。
每一次缠绕,都仿佛勒在他自己的心上。
“快,备车,去最近的济世堂!”谢珏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萧以安打横抱起,用自己的体温尽量温暖着他冰冷的身体,朝着马车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