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织造局克扣工价的证据。”
一个年长些的绣娘道,“每瓣花代表一两银子,五瓣就是五两。花蕊红色是李大人,紫色是王大人……我们不敢明着告,只能绣出来,盼着有大人能看懂。”
萧以安看着那些藏在繁华之下的秘密,忽然想起老妪说的“女子不认字,就只能任人欺负”。
她们连告状都要藏在绣品里,用最卑微的方式,守护着仅有的公道。
“我们会保管好屏风。”谢珏郑重道,“一定会让这些证据大白于天下。”
安排好老妪的後事,已是深夜。
庵堂里人手不足,萧以安和谢珏便留下帮忙。
苏绾收拾出间空置的禅房,里面只有一张窄床,铺着简单的被褥。
“委屈两位大人了,只能挤一挤。”苏绾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谢珏道,“挺好。”
·
熄了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映出模糊的影子。
萧以安缩在床内侧,睁着澄亮的眼睛。
身边的谢珏似乎察觉到了,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睡不着?”
“没丶没有。”萧以安嘴硬,声音却有些发颤。
谢珏低笑一声,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怕黑?”
萧以安的脸瞬间红了,却嘴硬道:“谁怕黑了?我只是……不习惯陌生地方。”
“嗯,我信。”
谢珏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却没再戳破他,转而说起了别的,“我小时候住的巷子,有户人家丢了鸡,闹得沸沸扬扬。那户人家认定是隔壁的穷书生偷的,要拉他去见官。”
萧以安果然被吸引了:“不是他偷的?”
“不是。”
谢珏道,“我见那鸡常在墙头打盹,猜想是飞进了隔壁的院子。果然,在书生家的柴房顶上找到了,正蹲在那里下蛋呢。”
萧以安忍不住笑出声:“谢大人小时候这麽闲?”
“总比某些人偷溜出王府斗蛐蛐强。”
谢珏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放松些,有我在。”
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萧以安渐渐放松下来,听着谢珏讲那些童年趣事,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萧以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翻了个身,竟枕在谢珏的腿上,头还蹭着他的腰侧。
谢珏靠在床头,显然也没睡沉,正低头看着他,眼神温柔。
萧以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慌忙想坐起来,却被谢珏按住了。
他低下头,在萧以安的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像羽毛拂过,轻柔得几乎没有触感。
“醒了?王爷”谢珏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再睡会儿吧,还早。”
萧以安的心跳得像擂鼓,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谢珏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竟让他觉得有些移不开眼。
“看够了?”谢珏挑眉,语气里带着笑意。
萧以安这才回过神,慌忙别过脸,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谁丶谁看你了!我只是……天亮了,该起了!”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却差点被被子绊倒,幸好谢珏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慢点。”谢珏的笑声从身後传来。
萧以安没敢回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禅房。
院子里的梨花不知何时又落了一层,沾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雪。
他摸着自己发烫的耳尖,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
而禅房里,谢珏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