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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情义两难（第1页）

朝阳终于彻底跃出地平线，将金辉洒满历经一夜鏖战与诡异紫雾侵袭的营寨。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便被更深沉的疲惫与忧虑取代。伤员的呻吟、同袍逝去的悲痛、以及对那退去紫雾未知恐惧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林清音在沈墨的搀扶下，勉强回到医棚。她内力与心神透支严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站立都需倚靠着药柜。沈墨将她安置在一张简易的矮榻上，动作罕见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沉默地取过水囊，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小口啜饮，金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心痛，有后怕，更有一丝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暴戾。若非她强行支撑，以音律净化紫雾，此刻营地恐怕已成人间地狱。

“我没事，调息几日便好。”林清音看出他眼中的阴郁，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虚弱，“你也损耗不小，快去休息。”

沈墨没有动，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虚弱却坚韧的模样刻入灵魂。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带虚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帐帘被猛地掀开，萧月如闯了进来。她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沾染了尘土与些许血渍，明艳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那双如同塞外星辰般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虚弱倚榻的林清音身上，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牢牢锁定了沈墨。

“沈大哥！”萧月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某种孤注一掷的激动，“营地里的‘附骨之蛆’及其变种，毒性远预料，林姐姐新配的方子虽能压制，但药材消耗太快，尤其是作为药引的‘七星海棠’，已然告罄！”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明月教总坛所在的‘赤焰山’秘境之中，生有年份更久、药效更强的‘千年火海棠’，乃是解此蛊毒的至宝！但秘境入口隐秘，机关重重，非我亲自引领，外人绝难进入！”

话已至此，意图昭然若揭。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墨，提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或许也是唯一能让她与他再有交集的条件：

“我要你，沈墨，亲自护送我回明月教总坛，取回‘千年火海棠’！”

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林清音靠在榻上，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垂下眼睫，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涩意。她明白萧月如的心思，更明白这“千年火海棠”对眼下局势的重要性。没有它，下一次紫雾来袭，或者内奸再次引动蛊毒，将无人能制。

沈墨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萧月如。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压抑，仿佛一座即将喷的火山。他岂会不知萧月如的用意？这近乎是要挟！

“萧圣女，”沈墨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凛冽的寒意，“你在威胁我？”

萧月如被他那冰冷的目光刺得心头痛，却倔强地扬起下巴，毫不退缩：“我不是在威胁你，沈墨！我是在救这营地里成百上千条性命！也是在帮你！没有‘千年火海棠’，林姐姐就算耗尽心力，也救不了所有人！下一次，你还能像刚才那样，挡在她前面，替她承受所有吗？！”

最后那句话，如同尖针，狠狠扎在沈墨心上。他想起林清音吐血抚琴、摇摇欲坠的模样，想起那紫色雾气中蕴含的、连他都感到心悸的诡异力量。他握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不能每次都恰好在她身边。他无法保证下一次，她是否还能撑得住。

一边是营地无数伤患与潜在危机，是林清音可能再次面临的透支与危险；另一边，是萧月如那带着明显私心的要求，是将自己与林清音暂时分离，踏入那吉凶未卜的明月教总坛。

情与义，私心与大局，在这一刻，形成了尖锐的对立，狠狠撕扯着他。

林清音将他的挣扎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有酸楚，有不忍，更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她不想他为难，更不愿见营地因缺药而陷入绝境。她挣扎着想坐直身体，想说些什么。

然而，沈墨却猛地抬手，制止了她。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金色的瞳孔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断。他没有看萧月如，而是转向林清音，沉声问道：

“那‘千年火海棠’，当真……无可替代？”

林清音迎上他询问的目光，看到他眼底深处那不容错辨的关切与权衡，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她无法说谎，只能艰难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是……目前已知的，最佳，也是唯一能彻底根治变异蛊毒、并能大规模制备解药的……关键药引。”

答案已然明确。

沈墨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到林清音苍白的脸上，那冰冷的目光似乎融化了一瞬，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沉重。

“好。”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帐内两个女子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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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应了。

萧月如眼中瞬间迸出明亮的光彩，那是一种混合着得逞、心酸与难以言喻的喜悦的光芒。

而林清音，则在听到那个“好”字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担忧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几乎窒息。她看着他，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不愿，找到一丝被迫，但他只是平静地回望着她，那平静之下，是毋庸置疑的决绝。

“我会尽快回来。”沈墨看着她，低声补充道，像是在对她做出保证。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萧月如一眼，转身便向外走去，玄色的衣袂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萧月如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喜色稍稍收敛，转而化为一种复杂的坚定。她走到林清音榻前，看着她失神的模样，轻声道：“林姐姐，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你放心，我会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林清音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敢爱敢恨、此刻眼神却带着一丝哀求与执拗的塞外女子，心中百感交集。她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不可闻：“……一路小心。”

萧月如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追着沈墨而去。

帐内，只剩下林清音一人。她无力地靠回榻上，望着空荡荡的帐帘，手中无意识地攥紧了沈墨之前留给她的、那个装着干粮和宁神草药的油纸包。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清冽的气息。

就在沈墨与萧月如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名负责整理从赵乾身上搜出物品的锦衣卫缇骑，面色凝重地走进陆惊澜的营帐，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边缘焦黑的羊皮纸碎片呈上。

“大人，这是在赵乾衣物夹层中新现的，之前被血迹污渍掩盖了。”

陆惊澜接过碎片，展开。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几个极其简陋、却透着一股邪气的符号，旁边还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迹。他仔细辨认，瞳孔骤然收缩！

那符号，与那令牌上的诡异图案隐隐呼应！而那几个字迹，赫然是——

“……子时……里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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