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空前地惶恐起来,不敢去想这下意识的举动会害死她。
喉间的灼烧感蔓延至全身,他奋力去抓挠蛛丝,意识却已逐渐模糊。
。。。。。。
水流冲刷着耳道,嗡嗡的耳鸣声顿起,世界地动山摇般狂轰。
他猛地坐起身,惊起的水四溅,又淌了他一身。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双手紧握至指节泛白。
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满是惊恐丶茫然与残馀的庆幸。
衔月还活着。
还不等紧绷的心弦松下,他一垂首,面色瞬间煞白。
因为他看到了一双手。
一双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
这只手已陪了他二十馀年,他用这只手易容丶偷盗,出手从未落空。
也正因自傲这双手,他才给自己取名为摘星。
可是此刻,他再次看见这双手,却仿佛有无形的东西紧紧扼住了脖颈。
衔月!
他顾不得回溯前因,颤着身子爬起身,连滚带爬地朝着上游飞身而去。
重重落下的水迹挥洒了一地。
轻功被用到极致,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
司空摘星的轻功说不得当世第一,但也绝对说得上数一数二。
绝世的轻功便要脚尖轻抵,身轻如燕。
可此刻他却慌地失去了对引以为傲的轻功的掌控力,每一下都乱且重,重到似乎要将这地洞踩到重重塌陷。
潮湿的水汽混着此刻世间最烈的风,这条路比漆黑的暗河水还要伸手不见五指。
他像一只受袭的红嘴蓝鹊,在此刻心脏里某种情绪的追逐下,慌不择路地选择从悬崖坠下。
否则,即使是偷王之王,又怎敢逆行回头对上那巨鼎般的蛛蝥呢?
阴寒的地洞里只馀下模糊的残影似风般飘摇而过。
他身形一晃,飘然而落,人已到了和衔月分开的当口。
地面上深深的拖拽痕迹纵横着,他脚尖一点地,人已蹿出了数丈之遥。
……
拖痕的尽头是一片被黑雾笼罩的腐臭泥潭。
这片沼泽荒芜而死寂,厚厚一层烂苔上浮着枯木和累累白骨。
除此之外,便是茧,数不胜数的茧。
密密麻麻的白茧沉进脏污的沼泽里,黑与白将它们割裂成两部分,像是一双双诡异的眼正牢牢盯着你。
一丝犹豫都无,扑通一声,他便直直跳进去。
完全不管这潭底是否有怪物在蛰伏。
泥泞的泥水重重扒在他身上,他费力扑腾着去抠那层层叠叠的蛛丝,指甲因太用力而翻折,三两下间,指腹便磨得皮开肉绽,淋漓的血顺着洁白的蛛丝流进腐臭的泥水里。
指尖疼得钻心,他却不管不顾,一刻不敢停歇。
他面色状似平静,嘴唇却微微颤抖,喃喃着些连自己都听不清的话。
可即使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破开这厚厚的茧。
滴滴鲜血汇聚成小滩,他身上的动作愈发狂暴,眼神却愈发冰冷。
衔月与司空摘星相遇以来,一直以为他是个浑不吝的主儿。
对他的印象不外乎贪玩随性丶自负不羁。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表情这麽冷。
就像是拆开已久的饴糖,某一天你蓦然发觉,它的纸刃竟然如此锋利。
衔月犹犹豫豫出声,“司空摘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