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我求求你往後,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念念……
也对,也对。
她怎麽会爱上他?
她年纪还这样小,还有大把的青春韶华可供她挥霍。世间年轻俊美的少侠何其多,怎会瞎了眼爱上他?
怎会爱上一个肺都烂完了的酒鬼,一个声名狼藉的浪子,一个。。。。。年纪都足以做她爹的丶无可救药的负心汉。
李寻欢颓然地瘫软在地,这三言两语似握着碎瓷的大掌般,掐紧了他的心脏,愈缩愈紧。
所幸,所幸他早已只剩一副空壳。
淋漓的血沿着心脏的脉络滴下来,空荡荡的,只剩回音。
这血为何而流?他不明白,也不敢明白。
他咬紧了牙关,含着满眼的滚烫,竭力笑得轻松道:“不错,她确实不可能会爱上我。”
他深吸一口气,咽下口齿间的铁锈味,良久後,才声线不稳地嘶哑道:“如此,便好。”
这本就是错,如今能拨乱反正。。。。。。多好。
他不必再痛苦得承受内心的谴责,不必再挣扎在道德廉耻的地狱里,不必再在夜半惊醒。
念念往後,再也不用和他这个烂人纠缠在一起。无论是伦理廉耻,还是世俗纲常,都能放过她了。
多好。
庄生晓梦迷蝴蝶,他只是被魇住了,被青梅树下的十八年魇住了。
她是他心口上的脓血,是最深最脏污的孽,割去便好。
割去,便能回到从前。
奚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匍匐在地的狗慌乱地逃窜,甚至不惜踩碎自己的心脏。
这种废物。
他似笑非笑地咀嚼着他的痛苦,内心的狂虐与杀意终于被安抚一瞬,漫上来的是一种恶劣的操纵欲。
敢觊觎他的东西,且等着。
奚饶扯了下唇,收紧了环在念念腰间的手。
青锅色的衣摆一旋,他宽阔的肩背便将怀里的念念掩得严严实实。
看着两人的背影,李寻欢呼吸一紧,慌乱地失声道:“你要带她去哪儿——”
他的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收缩着,似是蓦然被人夺去了重要的东西。
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念头突兀又汹涌地冲进脑海里,久违的害怕漫上来,他死死地攥紧了腕口的软肉,一瞬也不敢松开。
奚饶侧过头,轻笑一声,“我是她师兄,自然是带她回家。”
他上下打量着李寻欢,缓声嘲讽道:“你又是谁?难道还要她在这里陪你这个废物送死?”
这话太锥心,似尖刀般活生生刺进来,捣烂了喉咙,李寻欢一瞬便失去了言语。
他浑身冰冷,再一次明白,李寻欢于念念而言已什麽也不是。他不是她的养父,不是她的亲友,只是一个趁人之危的陌路人,一个在她失忆时污了她清白的窃花贼。
一个年纪足以做她爹的男人不仅破了她的身子,还日日夜夜地与她做那些不知羞耻的脏污事。
等她醒来後,忆起往昔,只会厌恶他丶憎恨他。
嘴唇被他咬成了死人白,汩汩的鲜血溢出嘴角。李寻欢在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咳嗽中,掐紧了心肺处的皮肉。
在窒息与涩痛中,氤了血的泪一滴滴坠进水洼,眼前模糊地什麽也看不见。
他怎配再过问她的事?怎配再纠缠她?他这种寡廉鲜耻的畜牲,本就该吊死她面前赎罪,怎敢多说一句话?
随着他身躯的剧烈起伏,连缠的红线凌乱地晃动着,似一根被狂风肆虐的风筝线,不堪重负,几乎快要崩断。
李寻欢颤抖着呼吸,手掌不受控制地握上那根乱颤的红线,唯恐风筝会随之消失在茫茫天际,而他再也寻不回。
奚饶的唇线渐渐拉直,冷冷地凝着这条本命线——这正是他鹊巢鸠居的证据。
一个不通道法的窝囊废,你也配。
无形的风刃飞旋着,裹挟着凛冽之气,蛮横地将这根红线一分为二。
手腕上的力道一松,那根红线已沿着手背垂挂下来,软塌地贴在袖口。
两人间仅剩的羁绊被彻底斩断,李寻欢的瞳孔一瞬放大,怔怔地望着红线的断口,心脏一空,仿佛被人自心口挖去了一大块肉,活生生的,血淋淋的。
这块肉被挖去代表着,那根红线的尽头再也不会响起铜铃声了,再也不会有人笑着在另一头拽他,甜声唤他大叔。
他恍惚看见那双猫眼一点一点地淡出他的生命,而後再也找不到了。
奚饶双手掐诀,笼在这座城上方的灰雾一点点散去,蓦然显出一幅古朴泛黄的长卷——正是‘钟馗送嫁’图。
‘滋’的一声,火星乍起,似崩碎的玛瑙末般溅上纸面,转眼间便燃起赤霞般的火,鲜红的嫁衣一瞬扭曲炭化,宣纸蜷曲起来,灰烬与碎屑一一剥落,自万丈高空似雪花般飘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