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萧平川确认自己是喜欢她的,喜欢到只要看见她,就生出无限勇气来。
他想吻她,疯狂地想,可他不敢。于是,他将血肉模糊的拇指按在她柔软的唇上,辗转厮磨,感受她温热的鼻息。
沈素钦尝到血的味道,有点甜还有点腥,唇上的手指有些用力,她有点疼,她擡眸看着他,丝丝缕缕的疼从唇角一直蔓延进心里。
于是,她踮起脚,将人紧紧揽进怀里。
萧平川卸了半身力气,把头埋在她的颈侧,半晌,他又擡手,揽住她的背,使劲,再使劲,似乎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他累了。
杀人杀到麻木。
被北境的风雪吹到麻木。
被十万人的大山压到麻木。
可那是北境,是他的家;那些黑旗军,是他的兄弟。
他们是他安身立足的碑,也是无法脱困的枷锁。他日复一日背着往前走,身後无人,身前也无人。
他抱着她,感受对面有力的回应,他们像是在搏斗,不带一丝一毫的温情,像是两只被风雪冻僵了小兽,拼命扭打着汲取对方的温度。
沈素钦感受到了他彻骨的疲惫。
是她的错,她一直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大梁,将她对历史兴衰的肤浅的了解套用在这个世界。
殊不知世家丶权力丶人命丶国运,自有一套运行规则。
她强行打破的後果便是江遥惨死,太子失权,萧平川苦苦死战。
“辛苦了,我的将军。”
“嗯。”萧平川几近叹息地说,“我知道你会来,因为你可怜我。”
他想,可怜就可怜吧,总比不在意的好。
“不是,我从来没有可怜过你,”沈素钦终于说出来了,“你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她觉得自己还应该再继续说下去,可是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麽说,便作罢了。
萧平川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此间事了。
萧平川将身上的伤随便一裹,走到时烨跟前,道:“殿下将想除的人列份名单给我,我再送殿下一份大礼。”
时烨裹着毯子蹲坐在檐下,看着满地尸体出神。
萧平川同他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很快反应过来。
“算了吧,我不想再见血了。”他说。
萧平川沉默半晌才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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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将军府。
江遥停灵在正厅。
萧平川刚知道江遥受牵连而死的时候,他整个人呆愣了许久。
他居然害死了沈素钦的娘。
这让他还敢妄谈什麽以後,他恨不得冲出去,让时云珠一命抵一命。
可沈素钦却说她要自己动手。
这会儿,她正在厅中跪着守灵。
萧平川陪着跪在一旁。
入夜了,雪开始停下来,天地一片寂静,连风也不吹了。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素白孝服,素面朝天,身形单薄瘦弱,门口的风稍微吹得大一点,都怕把她吹散了。